姜明珠怔愣了一会，侍寝？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又问了一遍春雨，“你说什么？”

春雨满目欢喜，一字一顿地道，“娘娘，陛下今日撩了你的牌子！”

前世楚容临为他的白月光守身如玉，故而坤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有事商量。

虽然每次只是商量事宜，但她依然满心欢喜,后来他离开以后，她又因为失望而彻夜难眠，所以他来的每一次，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记忆中应当是没有这一次。

睫毛如蝴蝶振翅，无措地颤着。

秋月携其余宮婢跪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昨日陛下虽入了坤宁宫，但却没留下来过夜，遭了不少宫中的非议。如今听到皇帝撂了皇后娘娘的牌子，所有人都不免露出喜悦之情。

姜明珠稍稍回过神。

看向伏低而跪的宫女们，乌压压的一片，姜明珠心中微沉。

既来之，则安之。

虽出现了变数，但不代表所有都变了。

夜色已至，晚风凌冽，吹过坤宁宫内一树红花，宫人纷纷点上红烛，将各处都扫洗的十分干净。

风过时还能闻见一股淡淡晚玉花的香味。

玄德帝刚刚与重臣商讨完各项事宜，神思疲惫，还未踏进坤宁宫，便闻见了这一股香。

味道清冽雅致，扫去了他心中不少的烦闷。

玄德帝道：“这个季节的晚香玉应当还没开吧？”

身后跟着的魏无双讨巧地笑，“这个季节虽没让晚香玉开，但人心可以。皇后娘娘虽年岁小，但真当是个妙人。”

魏无双跟在玄德帝身边多年，他喜爱晚香玉之事，鲜少人知。能打听这事，说明废了不少功夫。

玄德帝眸光闪过几分冷讥。

见惯了宫中女人争宠的手段，没想到连国公府的嫡女也会如此，倒像是市井做派，不入流。

……

另一边，姜明珠被春雨‘迫害’一翻，从头到脚都装点一遍。她虽抗拒，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春雨收拾完，满意一笑，“奴婢不信这一次陛下见了娘娘你，还能走得动道。”

姜明珠看着镜中的自己，细白软靥，云鬓乌浓，一口红唇，明艳生华。浓淡适宜的妆，多了一份则妖，少一份则寡。

她从小美貌便名动天下，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容貌，但此刻她依旧有些恍惚。

前世她因楚稹灭族，一夜白头，那苍老憔悴的容貌，她至今回想都触目惊心。

还好回来了。

就算产生了变数，她也要带着她的家族改写命运。

“陛下驾到——”

洪亮的声音传来，整个坤宁宫上下都精神抖擞了起来，春雨肉眼可见的激动，“娘娘，陛下来了。”

姜明珠无言，“本宫听得到。”

春雨傻笑了一下，姜明珠起身，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下一刻，朱门吱呀一响，木门敞开。只见外门天色已完全陷入黑色之中，如一滩淤泥，一道清瘦高挺的轮廓，在宫灯烛火下描绘的越发清晰。

男人身形如山，腰却似刀。

衣衫华服，气度雍容矜贵。

冷风灌入，姜明珠衣摆猎猎翻飞，那蹁跹的红裙如狂风中振翅逆飞的红蝶，令人惊鸿一

瞥。

片刻之间，两人视线交汇，姜明珠行妾身之礼，而道：“陛下万安。”

玄德帝目光在她这一身红裙上辗转，不过须臾，又收回了目光，冷淡地道：“起来吧。”

“谢陛下。”

姜明珠直立起身子。

玄德帝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此话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春雨表情又惊又喜，似乎没想到陛下如此急迫。便连忙道是，领着一众宫女离开。

而姜明珠神情微变，但也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

屋内寂静，灯火摇曳。

玄德帝视线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坐。”

听到第一句话是‘坐’，而不是‘脱’，姜明珠心情安定了不少，看来玄德帝不是让她侍寝的。

只要不侍寝，那就是商量的事的。

如果换了前世的她，估计要伤心一番。

但现在的姜明珠只觉得轻松愉悦。

她乖巧地坐到玄德帝对面。

玄德帝看见她神情里短暂的笑意，轻微拧眉，但情绪上没有任何表露，而是直奔主题地问道，“楚稹如何了？”

原来是为了楚稹的事。

姜明珠了然，心更是多了几分从容，回道：“小王爷今日已入住紫竹阁，许是怕生，与臣妾并不亲近。”

玄德帝眉眼疏冷，长睫停顿片刻，“哦？——那还劳驾皇后费心了。”

“陛下言重了。臣妾身为皇后，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

这客套的回话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玄德帝：“楚稹自小便失去双亲，虽说母亲尚且在人世，但也早已与其断绝关系。他父亲虽有重罪，但也无他无关。如今他已寄养皇后膝下，曾经无人教导他，难免走歪，皇后应当时常监督敲打才是。”

这话乍一听倒是没任何毛病。

但姜明珠可是经历了一世的人，怎会不知上辈子楚容临是如何对待楚稹，以捧高，最后杀之。

姜明珠望着玄德帝那双如蛇般的眼睛，既不是回是，也不是回为何，而是一句，“臣妾明白。”

玄德帝唇轻勾，浅薄一笑，似乎是对于她聪明的一种赞赏。

又过了一会儿，玄德帝慢条斯理地喝茶，他不说话，但也没着急离开。

姜明珠有些坐立不安，眼看要到熄灯的时辰，她便笑道：“陛下喜欢喝这茶，臣妾便吩咐人给你备一些。”

言下之意，这茶送你，你回去喝。

然，玄德帝只是微抿了一口，轻嗯一声。

姜明珠扯出一道笑容，“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了。”

玄德帝又淡地嗯了一声。

想起门庭外她费劲心机弄来的晚香玉，他心中多了几分恶劣的戏弄之心，“既如此，朕便回宫继续处理政务了。”

就在他以为即将看见一张慌然失措的小脸之际，只见她轻微松了口气，嘴角轻微上扬，又慌忙敛去，故作庄重地道：“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辛苦至极。以后若有事情交给臣妾，只唤臣妾去便可，无需多走一趟，劳累龙体。”

他神情微敛。

这反应……

倒是有些意思。

玄德帝轻微点头并道，“皇后所言极是。既如此，今日朕就特赦自己一日，便在皇后宫中好好休息一夜。”

霎时间，姜明珠大脑嗡声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