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小说《将门权宠》以楚识夏沉舟为中心,揭示了人性的黑暗面和社会的残酷现实。作者沉舟通过犀利的笔触深刻地刻画了主角的内心纠结与挣扎,将读者带入一个情感充沛的世界。这本书给人以思考和反思,震撼人心。白熠身边那个铁塔般的刀客猝然发难,一刀劈过来,有劈山裂海之势。楚识夏赤手空拳,只得侧身躲过,右手抢到他身前,两指重重点在……
东宫。
白焕披着外衣从屋子里走出来,远远地听见马蹄声如雷霆暴雨。他一时间以为自己不是在繁华安宁的帝都,而是在马革裹尸的边疆要塞。
“大哥,你别出来。”三皇子穿着整齐,手里拎着一把装饰典雅的宝剑,神色警惕,“外面兵变了。”
白焕吃了一惊,“兵变?”
东宫守军都是禁军中一等一的好手,不似羽林卫那群花拳绣腿的样子货。
帝都是权利裹挟席卷之地,每一块砖石下都有积年累月的血迹,每一级登往高位的台阶下皆是累累白骨。但由不得白焕不心惊,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面对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兵乱”。
“守军将领在哪,是何人要谋反,可与缘觉寺一案有关?”白焕匆匆地往外走,转头看见小尾巴似的三皇子,气得笑出声,“你这副模样是要做什么?”
“我当然是要保护你啊!”三皇子理所当然道。
“你手上拿的是个没开刃的样子货。”白焕温和道,“若轮到你来保护我,恐怕我身边的人已经尽数战死,届时只有以身殉国,以免辱没我白氏的名声。”
三皇子下意识地要出言反驳,忽见一身鳞甲的东宫守军副将步履匆忙地赶来。
“二皇子反了,还请殿下到书房暂避,以免刀剑无眼。”副将神色谨慎道。
“是白熠反了,”白焕神色莫名,“那宫城可有异样?”
副将避而不答,只是重复道:“还请殿下到书房暂避。”
白焕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
秋叶山居。
“我明日就要走了,老大也不说回来给我践行。”邓勉守着个小包袱,眼巴巴地望着蔷薇花丛掩映的侧门。
楚识夏每次当值回来,不欲惊动下人,都是从这扇门悄悄进来。
“邓公子,秋叶山居离邓宅也就两个坊的那么远啊。”玉珠被他的孩子气逗笑。
楚家三兄妹中,楚明彦打小就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楚明修是个笑面虎,一笑准没好事,也是个人精;楚识夏就更不用说了,好勇斗狠,最爱逞英雄装大人。
玉珠多年未见这样稚气的少年,不由得心生柔软。
宅院侧门忽然被人撞开,一身淋漓的血扑到粉白的蔷薇花上,平添几分艳色。
玉珠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中的灯笼扔到地上。
沉舟本想把程垣往玉珠怀里塞,又见玉珠颤巍巍的模样,还是把人架进了屋内。
“这是怎么回事?”
“他骨头断了。”沉舟语速飞快,“传令下去,府中亲卫死守秋叶山居,若见行迹鬼祟者格杀勿论。”
玉珠听得云里雾里的,沉舟扔下这两句话,扭头又要冲出去,被玉珠急切地抓住了袖子。
“你去哪,大小姐呢?外头是有人要造反吗?”玉珠神色慌乱,“大小姐今夜在宫城当值,只怕……”
“二皇子反了,长乐去陈家借兵。”沉舟不欲多说,推开她的手道,“放手,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邓勉听得呆住了,“去陈家借兵?”
若说谁最希望当今皇帝驾崩,当属摄政王。皇帝一死,皇位无可争议地落到太子——也就是摄政王的亲外孙手里,陈家即可权倾两朝,尊荣无上。
邓勉发自内心地觉得楚识夏是疯了。
——
陈家。
楚识夏在聋哑侍女的带领下走进厅堂时,堂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眉眼低垂,看不出喜怒的摄政王;另一个是白衣翩翩的贵公子,正是那日到画院求白子澈以“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为题作画的裴璋。
裴璋似乎并不意外楚识夏的造访,转头对着楚识夏微微一笑,权作打招呼。
“墨雪来了。”摄政王颔首道,“不必客气,坐。”
“我来的路上,二皇子的叛军已经快到宫门了。”楚识夏定定地注视着摄政王,“太师倒是坐得住。”
“你找错人了。”
摄政王淡笑道,“皇子谋反,自有羽林卫和禁军护卫,若是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也有京畿卫镇压。墨雪来我陈家,我陈家自有庇护的道理,但更多的,老夫无能为力。”
“羽林卫和禁军什么货色,我清楚,你也清楚。”楚识夏打断他,“宫城防御不过自欺欺人的薄纸,一捅就穿。何况二皇子还有内应,时刻准备打开城门。”
摄政王把玩着手上小小的一个匣子,不动声色道:“那老夫只能略表哀思,代尽国丧了。”
皇帝不喜欢摄政王,摄政王也同样不喜欢这个脱离掌控、试图独立行走,并且跃跃欲试要砍掉舅舅脑袋的外甥。
皇位换谁坐都是坐,那何不换个更听话的?
京畿卫尽可借口调兵困难、救驾来迟,来日新帝登基皆得益于此,难道还要降罪他们不成?
“太师想清楚了,非要这么做不可吗?”楚识夏竟然笑了,颇有几分睥睨之色。
摄政王略一眯眼,静静地看着她。
“太师寄大希望于太子殿下,太师一身荣辱,陈氏一族兴衰,皆系于太子殿下之手。您前不择手段,后作壁上观,不过都是在为殿下铺路罢了。”
“可是太师想过没有?太子殿下身上即使有陈家的血脉,他也终究姓白。”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垂目望着脚下石砖的裴璋,也聚精会神地看向楚识夏。
太子如今是太子,摄政王权盛之下,胆大包天的人尚可称“陈太师的外孙”。
但有朝一日,太子得登大宝,他便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皇帝,“白焕”这个名字会彻底沦为冰冷的符号,连带着斩断其所有牵系的血脉感情。
皇家无父子,何况祖孙。
白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摄政王是如何把持朝政、笼络朝臣,将皇帝压得喘不上气来。当他亲身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以后,还甘心像他的父亲一样吗?
届时,摄政王今日自以为聪明的举动,就会彻底将其送上断头台。纵容叛军杀进宫城、将帝后置于死地,这是个绝妙的借口——就和今日二皇子谋反,京畿卫救驾来迟一样妙。
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他终究会是皇帝。”楚识夏道,“而你,太师,你不可能永远是他的外祖父。就像你曾是今上的舅舅,却不会永远是他的舅舅。”
所谓血脉亲情,所谓祖孙之情、从龙之功,都是上位者愿意想起时才想起。倘若皇帝觉得这个人威胁到了皇权,过往种种皆是不臣之心的佐证。
“现在,太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夫无话可说。”摄政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赞赏,“只有一句话想问,兵变之事与你无关,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劝我,是为了谁?”
“我今日本该在宫城当值,却被二皇子诓骗,没能值守宫中。”楚识夏半真半假地说,“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辞其咎。”
冷不防的,楚识夏被一道的目光刺痛,转头淡淡地看着那人。
裴璋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里,冲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楚识夏略略皱眉。
——
未央宫。
皇帝疲惫地支着额头,看向身前低头不语的四儿子时,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怜悯。
他是太后嫡出,母家势大,又有摄政王保驾护航、悉心教导,从未遭遇过这般的戕害。
皇帝知道后妃之间、皇子之中定不会风平浪静。但当他回想起自己方才汹涌澎湃的杀心时,才回过神来,原来白子澈刚刚只要稍有差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受委屈了。”皇帝思考良久,才不咸不淡地憋出这么一句。
白子澈摇摇头,沉默寡言的。
“那内侍定是被青玄余党收买了。”皇帝说,“等大理寺审问出个结果,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儿臣可以求父皇一件事吗?”白子澈说。
皇帝有些稀奇。
这个四儿子平日里连话都跟他说不上两句,拼死护驾、刺客利刃之下护佑兄弟这样大的功劳,他也只是讨了画院这么个轻飘飘的赏,更是从来没求过皇帝什么。
“你要求朕什么?”皇帝来了兴致,问。
“儿臣听说,大理寺酷刑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辈多如牛毛。若是飞白挺不住审讯死了,请容儿臣遣人替他收敛尸身。”
“他被人收买,伪造谋反密信要置你于死地,你还要替他收尸?”皇帝不喜欢他的优柔寡断,皱眉道,“妇人之仁。”
“飞白只是一个小宦官。”白子澈像是丝毫没有领会到皇帝的眼色,自然而然地往下说。
“他害儿臣,也为此付出了性命,我们两不相欠。但儿臣年幼时,他也曾在没有炭火的冬夜用肚皮为儿臣暖脚;去厨房为儿臣偷饼子充饥,被厨子打得走路一瘸一拐;儿臣被三哥罚跪,他也跟着跪在太阳地里,自己抽自己的耳光求三哥消气。”
灯火晦暗处,皇帝看不清白子澈的眼神。
白子澈有些怔怔地想,这样一个小宦官,怎么就要为了别人许诺的荣华富贵、似锦前程,伪造信件坑害他呢?
是满眼的金银财宝迷晕了飞白的眼,还是权势诱惑腐蚀了那颗真挚的心,暴露出其下嶙峋的白骨?
“所以,他欠儿臣的,已经用他的命还了。就请父皇容许儿臣,为其收尸,还了他过去的恩情吧。”
皇帝不为所动,指节叩着桌面,警告他道:“子澈,你在说什么胡话。奴才为主子尽忠是应该的,你谈何亏欠?这奴才是逆党同谋,罪该万死。”
一番话语,好比三九天当头泼下的冷水,浇得白子澈脊背发凉。
白子澈看着自己冷酷的父亲,虽则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心寒。
皇帝否认的不止是飞白的所作所为,也是白子澈经年忍受的苦难折磨。
皇帝道:“你年纪小,又疏于管教,朕就不同你计较了。你择日到太学读书,学些道理,免得又说出这样的昏话来!”
白子澈乖巧地回答:“是。儿臣糊涂了,求父皇宽恕。”
皇帝满意了,还要接着教导他,便见皇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后头跟着年幼的六皇子和宫中盛传但还未册封的“小裴妃”。
“皇后何事深夜前来?”皇帝看到皇后便下意识地皱眉。
“陛下,二皇子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