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乐安被囚于冷香园。
门外多人看守,铁锁将门锁得严严的。
她被诊出了有孕。
佛惜朝并未打算要这个孩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锁被打开。
苏绾玥慢步走了进来,婢女碧绿的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苏绾玥在董乐安的面前站定。
抬手比划,“王爷要我把这个给你。”
她唇角勾了勾,告诉她是断子汤。
董乐安坐起来,伸手接过,喝之前轻轻说道:“替我谢王爷了。”
苏绾玥眉心一怔。
董乐安一口将药喝了。
碧绿接过碗,抬眼看自己的主子,苏绾玥抬手,屏退碧绿,随后在董乐安的床边坐了下来。
“是我向你父亲告的密。”苏绾玥开口,声音柔软,“原本,我只是嫉妒你能嫁给言宁。”
董乐安蓦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许久董乐安笑了,笑自己的无知。
原来她没哑啊。
苏绾玥从怀中掏出帕子来,塞到董乐安的手里。
“如果有下一世,别再这么傻了。”她睫毛颤动,“街头上那么多卖身葬父的,有几个是真的呢?”
也只有董乐安,当了真。
起初,她装哑,不过是为了多博些同情。
苏绾玥看着董乐安因绞痛而苍白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没与初见她时的模样联系起来。
那时候的董乐安,骄傲张扬。
她曾当街拖行拐卖孩子的假妇人,却被传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就连佛惜朝,也信了。
所以碧绿告诉佛惜朝,她曾差点死在董乐安手里的时候,他也毫不怀疑的信了。
身下被褥尽数被血染湿,苏绾玥有碧绿搀扶离开,铁锁重新锁住了一室的寂静。
董乐安睁着眼看着,脸上血色褪尽。
朦胧中,她好像回到了质子宫,看到那个小瞎子满手是泥,乖乖的等她给擦干净的模样。
……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天未亮。
董乐安便坐起来,从桌上的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块长命锁细细的端详。
金锁上刻着乐安两个字。
父亲曾说,希望她一生安乐无忧才取的这个名字。
她细细摩挲着凸起的字,锁上隐约的映出她的面容来。
她生的像极了父亲。
那年,其兰攻打大礼,战到十五日时,父亲找到她,问她是否还喜欢佛惜朝。
他还说他有一件东西,世人都惦记。
他还说,那东西足以为她换一桩好姻缘。
她问起战事,父亲笑笑,叫她不要担心。
两日后,战事停了。
她站在城墙上,看着身穿银色铠甲的佛惜朝骑着马步步后退。
又是两日,她迎来了上门求亲的人。
等来了求娶别人的人。
董乐安将长命锁系在脖子上。
她起身,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箱子,用手轻轻地拂去上面的尘。
箱子里只放了一只笛子。
笛子并未被精心装饰过,刻的也很粗糙。
这是佛惜朝在大礼为质的第三年,送给她的。
董乐安轻轻摘了眼罩。
将笛子抵于唇边。
行至门前的佛惜朝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这曲子……
他大步的往冷香园走。
却在半路被冬壬急叫住。
“王爷,行刑时间要到了,耽搁不得了。”
佛惜朝回头又看了一眼冷香园,终究是出了王府。
……
刑街口,大礼前皇族全部跪在行刑台上。
为首的便是董乐安的母亲和哥哥。
令牌丢下,刽子手落刀,血花飞溅。
与此同时,冷香园火光冲天。
尖叫声此起彼伏,粗锁链断不开,那钥匙在佛惜朝手里。
而佛惜朝还未回来。
当他终于赶回来时,火光映红了湛蓝的天,黑色的浓烟弥漫。
小桃哭晕在了门前。
而董乐安,自始至终未踏出房门。
轰的一声,房屋倒塌。
佛惜朝被十人合拦在门外,直到最后一点火消弭。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焦炭,床榻上,焦黑尸体被搬开,露出了压在身下,还有半截未被烧黑的竹笛。
竹笛最下端,歪歪斜斜的刻着一个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