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媚娘跪在顾明姝面前,端着茶水摇摇欲坠。
秦越见顾明姝迟迟不接,敲了敲桌子边沿,暗含警告地催促:“媚娘身子不好,你若拿乔作态伤害她,休怪本王不客气!”
身子不好?这白莲花出身乡野,徒手撕兔子也使得,如今却装起美人灯来了。
顾明姝在心中盖棺定论:秦越瞎!
“王爷别说的好似对我多客气一般。明姝担不起。”
“顾、明、姝!”
秦越冷厉的眼风如钢刀刮过她明艳的脸,心里觉得这女人似乎哪里不同了。
顾明姝对他视若无睹,垂眸接茶。
这时候,就见阮媚娘端茶的手开始往她自己怀里倾,顾明姝眼明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她手腕。
“不想敬这杯茶,也莫往自个儿身上倒。你如今是王爷的心肝儿,自残自贱伤事小,伤王爷的心事大,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阮媚娘被当场拆穿,心虚脸红不已,忙低头讷讷道:“王妃教训的是,妾身受教了。”
顾明姝这才接茶。
“茶我喝了,她这名分也就定了。王爷,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予您方便,您也得给我点好处吧?”
“顾姐姐,您为我受茶纳名乃主母之德,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阮媚娘腔调却柔软和善,用自己的识大体来衬顾明姝俗不可耐又小鸡肚肠,小巧思一套接一套。
可顾明姝连眼神都欠奉。
她“叮”地放下茶杯,长睫轻颤,潋滟的眼波不轻不重地流转到了秦越身上。
“殿下,我想过了,强扭的瓜确实不甜。与其与您怨怼一生,相互折磨,不如成全您和这位花……呃,美人。您落款署名,我便归家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红衣如火容颜明艳,气质神态却清冷若雪,两者碰撞出一种奇异极致的美,狠狠撞进人眼底,又直袭心房。
秦越本已被她阴阳怪气的态度惹出一肚子火,可现下却被异样的心跳闷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他看见那份和离书。
心头仿佛被浇了热油,“嗤”地蹿起三丈高怒火来!
“和离?”
他冷笑一声,修长手指夹起那张纸抖了抖,另一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顾明姝脖子,把人提了起来。
“顾明姝,你也配跟我提和离?我海陵王府,只有薨的妃,没有下堂妻。想走,除非你死!”
哦,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依然没走成。秦越,是你不放过我!
她被卡地说不出话来,但来自前世那一尸两命的恨意渐渐压抑不住,如心魔暴涨。
两人视线在相撞,一人杀意盎然,一人恨意滔天,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阮媚娘一看这阵仗,心底顿时打鼓:顾明姝是御旨赐婚的海陵王妃,若是就这么死了,她这个以娶妃礼同日抬进来的妾怕也活不成。
两害相较取其轻,阮媚娘顿时捂着胸口“唉哟唉哟”装起病来。
秦越见她不适,果然松开了顾明姝先来扶她,“你怎么了?”
阮媚娘哀戚道:“此情此景,媚娘见着心里难受呀。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您与姐姐别吵了,可好?”
秦越敛了几分气势,搂着阮媚娘道:“来人,把顾氏带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顾明姝望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有点像那种陈年旧伤碰到阴雨天的不适。
她再也不会再像当初那般,为此撕心裂肺疼入骨髓了。
因为他,不值得!
她讽刺一笑:“秦越,你既不杀我也不休我,今日这折辱我便认了。但你须知,今后我并不欠你什么。”
至于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血带肉地全部讨回来!
这,是你自己选的!
秦越被她盯地心头发紧,总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强烈痛恨。
然而等他细究,她却又换了副面孔,道:“秦越,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太为难我,把翠微和暖风给我还回来,那些会欺主的仆,我使不惯。”
这话说的倔强又哀婉,倒是符合秦越对她的认知。但,方才那种强烈的恨意,真的是错觉吗?
他无法探究,因为顾明姝已甩开来拉她的仆妇,转身离去。
她翻飞的红裙旋出又美又飒的弧,周身气势却决绝地像个赴死的战士。
是秦越不懂。
在他选择不和离的那一刻,顾明姝就决定要做个战士了,只不过,是复仇的战士!
前世,那位当家的先王侧妃云氏欺她没脸,还觊觎她的嫁妆,入府就把她的贴身丫鬟全都扣下弄到了别处去,害她无人可用,直到嫁妆被掏空了才肯放回那俩丫鬟。
那不如,就先从这位云氏开始吧。
来日方长,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