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的痛呼声惊醒了在外守夜的人,安陵容浑浑噩噩的穿过雨幕,同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猛地扎进脑海。
短短几息后她便赤红着双目走到了廊下,目不转睛盯着那烛火通明的产房。
她竟然重生了!只不过重生的人是一个叫做魏嬿婉的宫女。
死后她化作魂魄在这紫禁城待了数不清的年岁,见证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狠辣果决不留后路,当真是可歌可泣又可悲可叹的一生。
世人都说她恶毒成性,可安陵容偏偏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来。
同样是身份卑微不得不往上爬,她可没有如懿那所谓的淡然如菊。
进了紫禁城便是皇帝的女人,吃人喝血的母族、软弱无能只会让她一味安之若命的恋人,以及五年来暗无天日的折磨,试问向上爬又有什么错呢?
一路走来,有何苦衷……
安陵容脑海里回荡着如懿的这句话,也是魏嬿婉回想过最多的话。
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接了捧屋檐雨小口小口的喝着。
一股子沁凉入口,算是彻底清明了起来。
这时一道呼喊声自产房处传来:“樱儿!樱儿?!死哪里去了?!”
听着那满是怒火的声音安陵容回神,从长廊的柱子后伸出一个脑袋应了一声。
“还不赶紧去请皇上!”
安陵容抿唇,这要命的苦差事不叫别人去反倒是给她。
深知最后的结果,安陵容并未多费口舌,拿起一旁的斗笠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现在只是一个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小宫女,便是再不愿意也得认栽。
去往养心殿的路她没有像之前魏嬿婉那般急切,反而是慢悠悠的有条不紊。
反正生孩子的又不是她,那个金玉妍可是折磨了魏嬿婉五年的刽子手啊!她做什么上赶着给她叫皇帝?
好让皇帝听到痛呼声心疼她?好给自己在皇帝心里涨涨地位?
她偏不让!
安陵容也觉得自己挺黑心眼儿的,可她不觉得有什么错。
在这后宫心眼儿还不黑?那进宫做什么?
一边走,她一边欣赏着熟悉又陌生的紫禁城,一股无尽的悲凉冲刷着自己的内心。
前世她和甄嬛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还是棋差一招,此番是要痛定思痛了。
大雨滂沱,便是有着斗笠护身安陵容也不免得沾了几分狼狈,似想起了那个叫做进忠的公公,她唇边微微多了一丝弧度。
扯下斗笠,大雨瞬间将落下浸湿了全身。
“站住!”
安陵容还未抬头便被李玉呵斥住了身形,这时另一个略微柔和一些的声音响起:“你是哪个宫的?”
安陵容回忆了一下魏嬿婉的前世,浓密黑长的睫毛轻颤带着几滴雨珠。
她噤若寒蝉徐徐抬起脑袋来,顿时让进忠眼睛都亮了三分。
魏嬿婉算不得多惊艳的大美人儿,可在宫中也是少有的颜色。更是是胜在长相娇美有种婉约之感,像是春天里头盛开的花朵,瞧着只叫人忍不住的意动。
加之安陵容过来时故意淋了一身的雨,如今那***盛雪的脸上被这么淋,便是如同那狂风骤雨中的梨花,楚楚可怜。
纵使在这满宫的海棠中,也有着叫人眼前一亮的资本。
安陵容清楚的看见了他表情里的变化,只是一瞬她便收回目光,看向了旁边的李玉。
“奴婢是启祥宫的宫女樱儿,嘉妃娘娘生产不顺,可否请皇上过去看看?”
李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为难来:“皇上正和高斌大人议事呢!吩咐了不许打扰。”
说完似见她着实着急,便又补充道:“这样吧!等高斌大人一出来我立刻去禀报。都淋湿了吧?进忠,你送樱儿回启祥宫。”
一旁被叫到的进忠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来,不过声音里却带了丝浅浅的愉悦。
“嗻!”
接过旁边人手里的伞,两人便一块儿走进了雨幕里。
走到长巷无人之地,身旁的男人才试探的开口:“樱儿?你被人欺负了吧?”
安陵容的心微微颤了颤,不是她的感觉,倒好像是原主留下来的。
这是她和进忠第一次见面,任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知道她是被人欺负了的。
可凌云彻却只会叫她一味的忍耐!
五年啊!魏嬿婉被人欺负折磨了五年!五年欺辱折磨没换来他的怜惜,倒是如懿被金玉妍呛声他上赶着心疼。
而且这五年还是因为如懿!
只因一株姚黄牡丹!只因和她那三分相似!
魏嬿婉被金玉妍带回启祥宫折磨那日,便是因着如懿去中宫请安穿了皇后才能穿的姚黄牡丹惹怒了富察琅嬅。
最好笑的是此前中途遇见,她还夸赞了魏嬿婉手中的姚黄牡丹。
她分明识得的,还问了她的,可怎么花绣到衣服上就不认识了呢?还好心的叫她一同走?
惹怒了富察琅嬅后,却拍拍手走人。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后宫之主本在人心,皇后定然不会与她计较穿错衣服这样的小事?
是没有和她计较,只是她被人计较着欺负了五年。
五年啊!哪怕是她挖地道呢?也该挖到启祥宫给她救出去了吧?
安陵容自嘲的笑着,表情却是越发的怯懦可怜。
“我没有。”
进忠似没把她的话放心上,看着这视线都不大清楚的路将她稳稳的护着,一边又道:“那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差事会轮得到你?”
不待安陵容回话,进忠便又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算是没在了启祥宫。”
安陵容闻言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我是启祥宫最卑贱的宫女,已久很久没有听到旁人对我说这么暖心的话了。”
她语气里似悲似叹,还似带着淡淡的感激和感慨,以及那压抑的委屈。
进忠心里没来由的一抽,扯头看着那五官姣好的侧颜,那打第一眼便无法遮掩的心思是彻底的压制不住了。
他轻轻上手将她拉开了一个水坑,还不忘贴心叮嘱了一番。
“卑贱不卑贱也得看是谁,自从王钦作孽以来宫里便止了太监和宫女的对食,可是这明面上是没有了,私底下却是……”
他说着打量了安陵容一眼,见她面上没有露出厌恶抵抗的神情来方才继续道:“哪个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不会私底下找个慰藉呢?也好过是彼此的依靠。”
安陵容停下了脚步,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她没学着魏嬿婉的沉默,而是自嘲般开口。
“我有个相恋了好些年的人,他说过会救我于水火,等我出了启祥宫,我们便会成亲。”
此话瞬间让进忠黑了脸,语气也变得有些森然:“是吗?原是这么的不凑巧么?”
他目光里带着些许的凌厉,好似想看清楚安陵容的话里有几分的真假,却一眼看到了那手臂上的青紫交加。
见状他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臂,听到她的痛呼又连忙放开将脸别到了一旁。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弄疼她,也不是故意坏了这男女大防的规矩的。
想着他又自嘲了一番,他其实也不能算作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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