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有些勉强,揉搓着我的手指:「是今早的茶太烫了,还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我昨日特地让厨房多加了一道新菜,是不是不喜欢?」
如今天下太平,战事早休,他一个大将军,从我的吃食到起居,无一不过问。
平日在外头看到别人家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总要得一份给家里夫人。
就连当今圣上都曾调侃他,不如改行给你夫人当大丫鬟。
思及此,我转过头:「嗯,后悔今日多吃了茶,所以吃不下栗子糕。」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听到我的话后,他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只要你愿意吃,我日日都给你买。」
我扯着唇笑了笑,老夫人想要全沈家脸面,护那女子尊严,想要将此事暗中操作。
可我,偏不如你们所愿。
两世为人,我旁的学不会,唯独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恰巧这日,春日晴好,平阳公主心潮突起,在京郊别院置办了一场马球赛,邀世家男女出席。
平阳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胞妹,备受宠爱。
场上艳阳高照,平阳一身红色劲装,手腕上系着浅绿丝带,脚上踩着长筒皮靴,发髻高扬,雪白小脸微扬,一手举着棒球,明媚傲娇,「今日第一场,本宫单对你。」
我甩了甩鞠杖,迎着日头眯了眯眼:「许多年不打了,公主可得手下留情。」
她笑了笑,转过头,纤手一扬。
前世的平阳,并非现在这般肆意快活,相反,她在深官,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她的皇兄死前,求萧玉阳留这个妹妹一命。
也因此,纵使再苦再难,她亦哭着活。
她总说,兄长的命还在自己身上,她活的是两个人的份。
可后来,萧玉阳为了平息与羌戎的战火,不顾我的阻拦,将她送至边境和亲。
她未曾享受过公主的优待,却挺着脊背,担起使命。
她说:「嫂嫂,我是公主。」
那样的蛮族之地,父死子继,不堪受辱,仅四年时间,
她便香消玉殒。
我正要上马时,沈如安大步走来,朝我伸手。
「不用。」我躲开他的手,一气呵成跨上马背。
他伸着的手掌,慢慢握拢,目光有些黯淡:「我忘了,婉婉从前也是能骑善射的。」
我拉住缰绳,垂眸看向他。
他当然忘了,就像忘了他当初为何会爱我一样,时间总是能消磨许多记忆。
我确实是多年未曾打过马球,不是因我不喜,而是那位老太君不喜。
但她也不明说,因知道沈如安看重我,便总是旁敲侧击。
我自知在子嗣一事上多有亏欠,不愿让沈如安为难,所以渐渐地,便不再做这些事。
鼓声起,马蹄声落。
连翻击鞠,侧身转臂,俯身仰击,背身点球.....
一招一式,皆在我脑海里沸腾多年。
我勒紧缰绳,扬起马头,定定地看着那球斜飞进对门,直到欢呼声起,才惊然回神。
平阳公主翻身下马,用鞠杖点了点:「姜婉,你耍赖。」
我笑了笑:「鞠戏者,用兵之技也,公主当懂,兵不厌诈。」
我转头一看,沈如安的目光在我身上,不曾移动半分,眼眸里全是情动。
临到他上场时,他握了握我的手心:「今日最大的彩头,必然是我们婉婉的。」
我没说话,四处张望了几眼。
直到,沈如安站在场外,突然一个小小的人迅风一样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高声喊道:「爹爹!」
他抬起头来,一张脸与沈如安像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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