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了阿婆半天,总算求她把门打开了,她还借给我一把手电筒,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番。
手电筒照着小路,我闷头往前走。曾经我也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但此刻却完全摒弃了恐惧,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厉鬼,或许还不如人心可怕。
但当我走到山腰,抬头看密密麻麻的坟墓,还是一阵阵头皮发麻。
阿婆给我查了秦明宇的墓碑位置,我照着她指点的方向,七拐八拐的,总算是找到了!
“明宇……”
看着冰冷墓碑上,孩子笑得天真无邪的照片,我肝胆俱裂,“噗通”跪了下去。
“明宇……明宇……”
我凄厉的哭声,在山野回荡,我的手抓着地上的泥土,我想要刨开这一堆土,把明宇从地里挖出来。
刨开!对!刨开!
我要把墓地刨开,取一点盒子里的骨灰,去做一个DNA化验,做最终的证实!
我抬起头四处看看,要动手的话,现在肯定不行,会惊动守墓的人。我得先下山,待天亮之后去买工具,然后想办法从后山摸上来,半夜三更的时候,悄悄施工。
“明宇,妈妈不相信,你会睡在这个孤凄阴冷的地方,妈妈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我从山上下来,驱车回家。臀部摔青了一大块,我自己上了药,然后躺着睡下。
因为心绪太乱,我吃了两颗安定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我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忙着上街采购工具了。
电动的我不敢买,怕声音太大,被人发现,所以只买了一把铁锹和铁铲,还买了一双纱手套,以免手指起泡,影响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我把工具带上车,先把车开到西山脚下。
我等到九点多才走小道爬上山,今晚好像要变天,白天闷热得很,这会儿却冷风嗖嗖的,吹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挖了半夜,天空开始电闪雷鸣,风一阵阵吹过,呜呜地叫,树叶也沙沙地响。
我很害怕,但我不能放弃,我咬着牙,使出更大的劲,加紧挖掘。
豆大的雨打在我的头上,紧接着暴雨倾盆。
“明宇……爸爸……明宇……”我胡乱地喊着亲人的名字,继续流着泪咬牙坚持。挖不动了,我开始用手刨,纱手套破了,我的手指头刨得血肉模糊。
终于,我挖出了一个小盒子!我丢下铁锹,哆哆嗦嗦把小盒子抱出来。
“一定不是我的明宇!一定不是!”
我喃喃自语,抱着小盒子,冒着暴雨,从山上跌跌撞撞地下去。
回到城里,我第一时间给李斌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李斌飞奔而来,他看到坐在驾驶室,浑身湿透的我,惊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浑身发抖,把手里的盒子给他,哆哆嗦嗦说:“李斌,拜托你,拜托你帮我去做个DNA鉴定!”
“这是……明宇……天啦,你今晚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喊我一起!”
我默默点头,颤声说:“没事,我一个人能行!”
李斌扶着我下了车,想送我上楼,被我拒绝。他叹了口气,送我到电梯,叮嘱我会去煮点姜汤。
“我没事,你一定要尽快给我化验报告。”
“行!”
我回到住所,昏头昏脑地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身心俱疲,我没给自己煮姜汤了,裹着被子,昏沉沉睡下。
后半夜我做了很多梦,一会梦到明宇活蹦乱跳地在我面前,一会又梦到他不见了,我在茫茫荒野寻觅他。
我还梦到了秦月泽,梦到了我和他最好的那些日子,但最后我梦到他把我的明宇投入火海,然后我从极度的悲恸和恐惧中惊醒。
竟然已经中午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想爬起来,却觉得头恍如有千斤,全身也酸痛得厉害。
我伸手,从床边抽屉里面摸出体温计,给自己量了体温。
39.5。难怪那么难受。
我撑着起来,先喝了一杯水,然后给李斌电话。
“我走后门了,但也得今晚才能出结果。你怎么样?我听着很浓的伤风,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儿,不碍事,我一会吃感冒药。”
“好,记得吃感冒药,要不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了,你安心上班吧。”
我挂了电话,想吃点东西,却毫无胃口。看着镜中的自己,仅仅几天的时间,我瘦得自己都看着心疼了。
为了不让自己垮下,我逼着自己把面条往嘴里塞,强迫自己咽下。干呕了几次,总算咽下去半碗面条。
下午我接到公墓的电话,说是他们报警了,警察会过来找我。
我淡定地在家等待警察,下午陪他们做笔录。我一直流泪,让他们明白,这只是一个伤心过度的母亲做出的过激行为,没有别的恶意,从而获得他们的谅解。
警察走了,而今天的新闻,也播报了我这一令人唏嘘的行为。整个江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褒贬不一。
傍晚时分,我越发烧得厉害了,我没心思下楼去看病,我只想等待鉴定结果。
李斌的电话打过来,**惊得我打了个哆嗦。
“白芷……”
他欲言又止,我的心往下沉。
“你说……”
“白芷,你保重自己……”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经听不下去了,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破碎,通话也断了,而我自己,也是眼前一黑,踉跄倒地。
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低沉又温柔。
分明是秦月泽的声音,我想睁开眼,却觉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我心里很糊涂,又似乎很明白,我知道秦月泽已经变了,却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能听到他温柔的呼唤。
“白芷……”
我甚至感受到,他抓着我的手了。
我使劲睁开一线眼睛,恍惚看到了他的身影。
“明宇……为什么……”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是流眼泪。
“阿芷,明宇没有死,他只是被我送走了……”
“阿芷,你怎么那么傻啊,我知道你去了西山,我心都碎了……”
“阿芷,对不起,你以后会明白,我都是逼于无奈……”
……
我听到他说了很多话,听他唤我的昵称,还吻了我的额头,还紧紧地抱了我,和我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但我却怎么也醒不来,我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好像一切都沉寂了,我也极度倦怠,陷入深沉的昏睡。
不知道多久,我才猛然醒来。我一跃坐起,大喊一声:“月泽!”
眼前哪有秦月泽的影子,守着我的还是李斌。
“白芷,你总算醒了,你说了一晚上的胡话!”
“一晚上?”我瞬间失望透顶。
也就是说,这一晚上都是他在守着我,根本没有什么秦月泽,更没有秦月泽那些话。
但不对呀,我真的明明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