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没有挂掉电话，而是若无其事地跟爸爸撒娇。

“都说生了孩子就不会姨妈痛了，根本不是这样啊，红糖水什么时候好啊？我快要疼死了。”

然后我听见了爸爸的声音。

无奈的，宠溺的，是遥远的记忆里的声音，这种声音，很久没有出现在我和妈妈身边了。

“你啊，从小就娇气，快好了，乖乖等着，真是连小朋友都不如。”

陆敏香凶巴巴道：“哼？你在嫌弃我是不是？那你走好了，我自己煮！”

爸爸笑着叹了口气：“你又想炸厨房吗？我可没那么多厨房给你炸。”

“阿遥，你真讨厌，不要理你了。”

那时的我并不懂什么叫打情骂俏，只是本能地觉得恶心，我又急又怕，一直在喊她。

“你让我爸爸接电话，你让爸爸接电话好不好？”

“我妈妈受伤了，你让我爸爸回来。”

陆敏香用甜腻的声音说：“不行哦。”

然后，她挂掉了电话。

我将自己听到的话告诉了妈妈，妈妈沉默了片刻，默默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我真是糊涂了，竟然还指望他？”

她笑着对我说：“宝贝，你听妈妈说，你现在去客厅......”

她让我去打了120，然后把医药箱拿过来。

等我找到医药箱回来时，妈妈的脸跟纸一样白，她的血，几乎染红了半张床。

都那样了，她还在对我笑。

“宝贝不怕啊，过来，妈妈给你包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吓到了，还是血流多了，走过去时，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好巧不巧，撞翻了医生留在房间里的热水箱。

那是专门给妈妈用的，里头是一种药液，通过加热蒸发出气体，说是可以抑制妈妈的病情。

里头沸腾的水混合着药液，全部撒在了我的左腿上。

“啊，妈妈，我好疼......”

太疼了，我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一直在叫，一直喊妈妈。

妈妈好像也在叫，她用力挣扎，想要挣脱被铐住的手。

终于，她挣脱了。

用折断自己手指，褪掉一层皮的方式。

她抱着我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洗，期间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催救护车，也打给了爸爸，告诉他我烫伤的事情。

她没有让爸爸送我去医院，她只是想让爸爸去医院看看我。

因为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没有办法陪伴我。

结果呢？

爸爸没有回来。

妈妈撑到救护人员过来，打开门的瞬间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我和妈妈一起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我永远都记得，在医院醒来时是半夜，妈妈就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很大。

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又哭又笑的。

“爱清，对不起，很痛吧？”

“妈妈对不起你，这种生活太苦了对不对？你也不想这样痛苦下去了对不对？”

“跟妈妈一起好不好，我们以后不会痛苦了。”

我似懂非懂，但是妈妈最好了，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

妈妈不会害我。

我点了点头。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乖。”

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了医院的天台。

那夜的风很大，很冷。

但是妈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她穿着染血的衣服，张开双臂，笑得很开心。

“我本应该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