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强装着不好招惹的模样,却说出这种任人宰割的话。
陌谨寒看着他湿润的眼眸,里面什么情绪都透了出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突然找回了家,满心的委屈,但嘴上却半点都不服输。
当初把他捡回来时,他也是这副模样。
不肯承认自己脆弱的小可怜。
“我说了算?”陌谨寒别有深意的重复他的话。
阮温喻也不知听没听出他语气里那细微的变化,还是‘嗯’了一声,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在哼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偏偏他嘴唇严肃抿着,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挺冷漠挺高傲,伪装的十分成功。
陌谨寒看着他,眼中情绪松动了几分,眉宇间的冷峻严厉像是忽然被雨雾遮掩,浮出了不易察觉的柔和。
“那就先去洗澡,把湿衣服换了。”陌谨寒说道,“下次再急也不准淋雨,听到了吗。”
不是询问的语气,是告知他必须这样。
“我才没急。”阮温喻一点儿也不想承认时隔三年再次见到他的瞬间,脑子就失去思考能力,等缓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不是我说了算吗。”陌谨寒终于抬手,在他那颗小巧晃眼的黑痣上轻轻磨了一下。
阮温喻下意识闭了下眼睛,脸上传来温热而粗糙的触感,使他心跳飞快,浑身血液都忍不住冲向被碰到的地方,大声述说着心底埋藏的躁动。
“骗你的,才不算。”阮温喻当即就打掉他的手,顶着疯狂升温的脸飞快跑上楼。
他甚至没顾及到要换鞋,被雨水浸湿的鞋子带着泥尘,一步一个脏兮兮的黑印,在干净到反光的地板上显得刺眼极了。
一旁的佣人心惊胆战,连忙拿来清洁工具,小心瞥着陌谨寒的脸色。
男人出乎意料的淡定,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小喻才刚回来,少爷就欺负人。”吴叔将伞收起,走进屋里,刚刚为了不打扰他们谈话,一直站在身后没出声。
陌谨寒对上他的视线,“欺负?”
“他脸都气红了。”吴叔答道。
陌谨寒看见了,阮温喻藏不住情绪,也不禁逗,随便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都能惹得他脸红,从小到大都是。
但他很羞耻于自己这副像小姑娘的模样,所以每次面红耳赤时,不是逃离‘案发现场’就是一个劲强调脸红是因为热。
“不是气的。”陌谨寒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是我碰了他。”
这还不是欺负呢,吴叔心里念着,这个家里谁不知道阮温喻脸皮薄,戒备心重,身边从不爱让人靠近,更别说碰他。
“少爷心里有数就好。”吴叔替那可怜孩子打抱不平,“你看他瘦的,这三年肯定没过好,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人也回来了,少爷之后对他再好一点吧。”
陌谨寒垂下眼眸,看着玄关入口处还未清理掉的黑色鞋印,想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淡声,“吴叔费心了。”
“少爷不怪我越矩就好。”
“……”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距离太远,听起来费劲,确定话题不在自己身上了,阮温喻才转身进了房间。
而楼下的陌谨寒像是有预料般,适时止住了话,往楼梯口扫了一眼,淡声交代,“把姜汤端上去,晚饭的时候再给他送双拖鞋。”
吴叔点头应下。
卧室采用的是无彩色系的轻奢极简风,用带有金属元素的家具进行点缀,整体看起来有些沉闷阴暗,但暖色的灯光照亮之后,又显出了简单色调带来的神秘感。
大床旁边是整面落地窗,视野极好,但阮温喻在这住过13年,却从没主动开过那里的窗帘。
他不喜欢雨天,畏惧雨天,自然而然就不想面对外面天气的变化。
房间的隔音很好,但外面雨下的很大,还伴随雷声,他哪怕刻意去忽视,也依旧能听到淅淅沥沥的响声。
不像砸在窗台,地板,更像砸在他身上,心里。
烦躁,不安,昏暗的空间像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包裹,阮温瑜垂落身侧的手无法抑制的开始抖。
却又在看到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彩色油画时,耳边的雨声瞬间停了下来。
阮温喻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将脏兮兮的鞋脱下来放到浴室里,然后拿起擦地毛巾去把走廊外自己留下的黑印擦干净。
他进门时就把地板踩脏了,但陌谨寒像是看不见似的,没有一点要发火的意思。
才三年不见,洁癖症都好了?
还是他已经不在意他了?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陌谨寒都能当作是空气。
阮温喻蹲在地上,身影消瘦,在偌宽的走廊上显得孤独而落寞。
既然不在意,还摸他的脸做什么。
阮温喻用手背狠狠去擦被他碰过的地方,半晌,又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
陌谨寒……
陌谨寒,
到底在不在意我啊,**。
“小喻,怎么还没去洗澡?着凉了怎么办?赶紧先把姜汤喝了。”吴叔的声音将他从消沉中扯了回来。
阮温喻这才站起身,扫了眼楼梯口,从他手里接过姜汤,“谢谢吴叔。”
“唉,你说你,刚刚也不等等我,非得跑下去淋雨。”吴叔心疼的看着他,“少爷就在门口站着,又不会跑了,有什么可着急的。”
阮温喻不愿意自己的想法被这么大咧咧摆出来,当即狡辩道,“我是着急进屋,不是着急他。”
吴叔无奈笑了一声,依着他,“好好,小喻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地板一会儿有人会收拾,这些事轮不上你来做。”
阮温喻应了一声,慢慢也开始觉得冷,但还是把走廊上最后的几个黑印子擦完了,才接过姜汤回房间。
他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失神望着天花板。
就算他跟陌谨寒都不在,这里依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简约而温馨,所有一切都如三年前的模样。
恍惚间,好像离开的这三年,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当然,就算最后噩梦醒来,他也不会感到庆幸,还是要生陌谨寒的气。
他最恐惧厌恶的事,就是被抛弃。
那个人明明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所以就算是噩梦,他也不要原谅他,更何况这件事真实发生着。
可陌谨寒需要他的原谅吗?
阮温喻想到此,心中又是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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