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晃晃悠悠的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外。
宋齐言伸手,示意我搭着他下车。
我装作视而不见。
我感觉得到,他有些愠怒。
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也真的不敢将我满目疮痍的手从袖口伸出来。
这双手,劈柴烧火,洗衣做饭。
全寺的活儿落在我的手上。
惹了慧明师太不顺心,便要跪在地上,任由鞭条打烂我的手心。
甚至连痊愈的时间都没有,又要继续重复这劈柴洗衣的日子。
从前,我最宝贝的就是这双手。
我出身将门,却从未受过父母一丝一毫的操练。
他们把我养成了京城世家该有的大家闺秀模样。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些无不需要一双灵巧的手。
可现在,我做不了这些了。
我的手粗粝,布满厚茧,生满冻疮,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增生。
丑陋又骇人。
我如今,连将手大大方方露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宋齐言甩下我,自顾自地往宫里走去。
他从前也这样。
只是从前的我,会追上他的步伐。
如今,我追不上了。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宋齐言,进了宫,到皇后娘娘住的坤宁宫。
宋齐言的侧妃叶婉坐在皇后身侧,她是皇后的侄女,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皇后笑逐颜开。
可当她看见我随同宋齐言进殿后,面色明显冷了下来。
我知道的,皇后娘娘不喜欢我。
哪怕她每次见我都和颜悦色,但我依旧能感受出那几分暗藏的疏离与冷淡。
「儿臣参见母后——」
我同宋齐言一起行了礼。
「起来吧。」
皇后喝了一口热茶,不经意道。
叶婉笑着:「好久不见姐姐了,姐姐在清静的寺庙,应当过得不错吧?」
闻言,我身子一颤。
我强撑起勉强的笑:「多谢妹妹关心。」
「揽月寺庙在寺庙三年,性子确实是平和不少,」皇后轻笑,「今日便留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宫女有序地摆桌布菜,菜色琳琅,色香味俱佳。
可我,却生不出一点食欲来。
我的胃,早就在清水寺的三年里,被蹉跎得脆弱不堪。
四更天,我便要被强行拽起,空着肚子劈柴火,烧灶台。
起的迟了,或是动作慢了,都要被鞭子抽打一顿。
等忙完,只能带着伤喝到锅底残冷的米粥。
午时便要浣洗全寺人的僧衣,待到全部洗完,有时还有剩菜,我尚能填一填肚子,若是没有,便只能生捱到第二日,等那残冷的米粥喝。
这样的日子,我却过了三年。
我身上伤疤纵横,如今连正常的青菜米饭也难以下咽。
一旦吃得半饱,腹部便如尖刀相刺,疼得我浑身冷汗,寸步难行。
「江揽月?」
宋齐言在我身侧,将我从回忆里唤醒。
我才发觉,我迟迟未动筷。
宋齐言蹙眉看我,我吓得下意识道了句歉:「对不起。」
他微怔,没说什么。
这顿午膳吃得似乎格外漫长,我几乎是一结束,便寻了理由离开。
我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胃里的不适感促使我将刚刚咽下去的尽数吐了出来。
我缓了很久,才有气力站起来。
抬眼,却刚好撞上宋齐言。
「江揽月,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他挑眉。
「现在和我同桌吃饭都能让你作呕了。」
我没有精力解释清楚。
只能木讷地道歉:「对不起,太子殿下,之前是我太不检点,太过逾矩了,以后我不会了。」
宋齐言最讨厌我黏着他了。
如今我这番话,应当也能让他痛快几分吧。
可不如我所想。
宋齐言扼住我的手腕:「谁这样说你了?」
我惊慌失措地将手挣脱出来。
「没有人这么说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宋齐言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好啊,你爱怎么想自己就怎么想自己吧。」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果然是我看错了。
宋齐言怎么会心疼我呢?
他又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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