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低头。
毕竟这才是我正牌未婚夫，毕竟我才对另一个男人蠢蠢欲动了一番。
“穆家会暂时收留你。”
穆子漠站在我面前，他的声线清冽，空气中有淡淡龙涎香。
我不喜欢龙涎香，总觉得这香层次太过馥郁，古代帝王用的香，泛着复杂与危险。
“至于嫁进穆家，你这辈子也别想。”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希望下次回来，你已经找到新的金主，从这里搬出去。”
“新的金主？”我低声，皱眉。
我秦绾绾要什么金主？秦家不缺钱！依附穆家不过是权宜之策。
“穆先生，请问您把我当什么了？”我抬头，迎上他的眼。
“你觉得呢？秦小姐。”穆子漠眼底全是嘲讽，紧接着一声嗤笑，转身上车。
穆子漠走了，林子陌也走了。
我问穆家佣人，穆子漠在哪里上学，得到的答案是国外。听他们说，穆子漠从小就在国外上学，所以，A市见过他的人很少。
我偶尔会想起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气质；偶尔也会偷偷腹诽，连名字发音都那样像，只不过，一个是冷漠无情，一个是陌上花开。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刷题。
高考最公平之处在于：无论出生，只要成绩好，就能去最好的大学，听最好的老师讲课，和一群同样优秀的学生一起学习。
我需要足够的学识，足够的能力，才能真正救秦家。
或者身为父母，都喜欢勤奋好学的孩子，又或者是穆子漠临走之前那句“穆家会暂时收留你”起了效果。
有一天，小阁楼里添了一张书桌；又有一天，穆家多了我的早餐；还有一天，穆母屈尊降贵，问我复习得怎么样？
我说，一直在努力。
穆母点点头，还摸摸我的后脑勺，完全忘了她曾经打过我一巴掌。
倒是奶奶，在我高考后，填志愿之前把我叫回去，目的只有一个：叫我放弃清大，选择A市的大学。
理由是：谁也不知道穆子漠什么时候回来，她希望穆子漠每次回来，我都在A市。
我冷笑，什么时候起，我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像等待帝王临幸的嫔妃。
奶奶说这叫“培养感情”。
我反抗得很厉害，秦家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我还有哥哥，我已经为秦家争取了100多天。如果运气好，穆家只要不撕破脸皮，穆子漠只要不结婚，我这段婚约还能再给秦家争取一段时间，凭什么要赔上我一辈子的幸福？
我脑子里一直是林子陌那句“我在清大等你”。
我最后败在奶奶痛哭中。
我哥能力只是一般，远谈不上惊才绝艳，等他顺利接手秦氏，还需要很长时间……秦家需要穆家。
高考成绩下来，我果然是省理科状元，高出清大录取分一大截，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种竭尽全力，依然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我没想到林子陌会给我打电话。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坐在穆家小阁楼的地板上，透过小得可笑的窗户，看着巴掌大一块星空。
人人都在说星辰大海，可对我而言，星辰大海就像个笑话。我困在这里，困在巴掌大的地方，困在所谓豪门的囚笼里……
手机响了，屏幕上是林子陌的名字。
我迟疑了一下，飞快接起电话。
“为什么不报清大？”没有寒暄，他开口就问。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我总是笑着说，奶奶年纪大了，我想和奶奶在一个城市，A大也不错。
唯独林子陌，他占据着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我的眼泪簌簌落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里发出的全是呜咽。
那边沉默了下，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失望：“我以为你是个有志向的女人。”
志向……
我曾经有过志向，妄想以一己之力，扛起秦氏，妄想抗衡命运，妄想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可惜……
“学长……我可能要嫁人了……”
我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想要倾诉，然而，听筒里传来电话掐断的声音。
四周归于静寂。
这一年圣诞，穆子漠没有回来，除夕也没有回来。
我回秦家过的年，我哥已经大四，也开始接手秦氏产业，奶奶说他表现很好，没有辜负我的牺牲。
我笑笑，很苦涩。
没有告诉他们，我至今住在穆家狗屋，也没有告诉他们，我和穆子漠分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一点不想嫁。
奶奶说：“把子漠叫回来吧，翻过年你就19了，先把婚订下，家里那些亲戚又开始不安分了。”
说实话，我不大想管。
我心里有光，即便只是微光，我愿倾尽全力往有光的地方狂奔，而我与穆子漠的婚约，没有爱，一片黑暗。
两天后，我回到穆家。
穆父穆母坐在沙发上，与我第一次到这里差不多的情形，可待遇和内容却大相径庭——
穆母说：“绾绾，我知道你成绩好，为了子漠才留在A市。子漠过两天回来，他年龄也不小了，我打算等他回来，先把订婚仪式给你们办了，等你明年满20，再举行婚礼。”
订……订婚仪式……婚礼……
头顶仿佛有一道霹雳，“咔嚓”一声，我愣在原地。
我不想嫁，我只想拖延时间。
“我不同意！”别墅客厅大门推开——
我没想到穆子漠这时候会回来，他一脸冰寒，浑身气质强大得如同君王亲临，下巴朝旁边女子指了下。
“这才是我择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