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啊,你下次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啊。你这样真的吓我们一跳。”
故意嘘寒问暖,是为了赢得对方的好感。
“若蝶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啊对啊,可以跟我和祁同学说一下你哪里不舒服吗?这样我们也放心。”
似乎有人正压着她,把她的心揉成一团。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有些发白的嘴唇……她连呼吸都困难,那还怎样说话呢?
“实在不行,可以联系你的家长,让他们把你送到医院。”
家长?医院?别开玩笑了。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彻底离开,这样就永远感受不到疼痛了。
“我们赶紧去校医室吧。”韩憬紧紧抓着若蝶的手臂,眼角留意着祁海的反应。
心脏痛是抑郁症的躯体反应,校医是不懂怎么医治的。只有吃医院开的特定的药才可以。不过父母偏不信,偏不开药。
“什么抑郁症?你这么小怎么会得这种病!不用吃药,多往好的地方想就行了!快去学学习,转移一下注意力!”
“若蝶同学,如果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恢复后再步入正轨。如果一直挺着的话,真的会出事的。”
祁海的关心听起来似乎和韩憬的不同。刚开始先询问她情况的是这位转过来的少年。他是在若蝶难受时唯一关心过她的人,这让她不禁感到惊讶。
冷嘲热讽她是听遍了,安慰和鼓励她倒是第一次听。对祁海的厌烦转变成了疑惑和不解。他的话语简短,却在若蝶心中留下了绵长的绸缎般的柔软的触感,消去了她的一部分警惕。
他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呢?还是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和周围人没任何两样呢?若蝶怕,怕这种玻璃般易碎的温暖在刹那间散成尖利的玻璃片。
“校医室就是这里吗?”
“对的。您好,我们是高三(4)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这位同学突然晕倒在地,但一直都有意识……”
“快把她扶到病床上来。同学,你能看清我吗?”
看着眼前模糊的晃动的手指,若蝶半睁着眼睛点了点头。
“同学,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若蝶把手放在胸前,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这位女同学快去给她倒杯水!来,同学,深呼吸,不要紧张,放松下来——”
出现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刚开始她总是误认为是自己岔气了,可三番五次的疼痛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不简单。自从患上了抑郁症,校医室便是她出入最多的地方。
“深呼吸——”
每次的躯体症状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一般在校医室待一段时间就会缓解。可同学的流言蜚语不论在哪里都不会被阻断,如同流动的空气,抓不住又摸不到,无能为力。
“身体这么差,真是个病秧子。”
“她不是体育好吗?怎么体质这么糟糕?”
“就是个没有用处的花瓶罢了。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风一吹就倒。”
……
“来来来,喝几口水。”
若蝶接过小水杯,慢慢地抿了一小口。温润的水使她干燥的口腔变得舒服,大脑也清醒了不少。她断断续续地将水喝完,疼痛也慢慢消失了,只不过额头上挂着繁多的汗珠。
“好多了吧?那就好,你坐在这休息一下吧。”
若蝶扶着床单挪了挪上半身,靠着墙坐了起来。
“祁同学,我们也走吧。”
韩憬戳了戳祁海的肩膀,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若蝶。
“那你要在这里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这个词,若蝶从来没有听到过。无论她有多难受,多累,身边的人都像一根鞭子鞭笞着她,让她始终不能放松。她从来没有真正休息过,就连睡觉时也要饱受着伤口的折磨。
这个男孩,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关心自己?
“她几乎每次都要来这里,她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过来的。我们快走吧。”
自己是不是太过信任他了?若蝶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人对她来说都是凶恶的,虚伪的,丑陋的……自私的他们总会以各种理由肆意伤害别人。祁海会不会呢?他会不会渐渐融入大家,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都已经快死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若蝶轻笑了一声。死亡,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她没有体会过,但痛苦的经历让她坚信天堂和人间不一样。天堂必定有比人间更美的大海,更有无尽的欢乐和和睦……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向往死亡的人。
卍
等若蝶回到教室时,体育课已经上完了,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地聊天。熟悉的束缚感又扑面而来,她的座位上必定有水渍和纸团。
“又去校医室了啊……”
看着桌面的垃圾,若蝶转身准备去洗手间拿纸巾。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悲伤。
“她不会哭了吧?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她就遭报应了,活该。”
洗手间像被泼过水一样十分潮湿。不知为何,众多女生都聚集在那里,地上留下了许多脏兮兮的脚印。
“祁海真是太帅了!”
“对啊对啊,真的好想跟他说一次话!”
“早上在走廊跟他说话的女生是谁啊?”
“就是她,快看。”
几名女生对着若蝶离开的背影指指点点。
“听说她好像没有理人家呢。”
“身在福中不知福,装什么白莲花!”
若蝶攥着的纸巾已被手中的汗浸湿。她奔跑起来,这样听到议论的时间就会缩短。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嘴角,像是透明无形的拉链,缝住了她的嘴。
“你今天真是走运,若蝶!”
一进门,她就迎上了女同学恶狠狠的眼神。她向自己的座位看去,却在刹那间怔住了,手中的纸团也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祁海,那个好看的转学生,正帮她收拾着桌面的垃圾。
若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愣愣地看着少年晃动的手臂。
“这是谁弄的?太过分了吧!怎么能随便在同学桌上放垃圾呢?”
祁海的一句话使全班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样做不对,可这让他们感到快乐,不是吗?任何人从来都没有为若蝶说过话,但如今却站出来了一位万众瞩目的少年,这才是他们最害怕的。
“安榆,快点进去吧,你——”
韩憬的声音像被突然切断的电线一样,停止了运作但是愤怒的火花四溅。
那一刻,全世界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若蝶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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