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之内,烟雾缭绕。
老者手奉三炷香,神情肃穆。
在他的面前,四十九根长明香烛依次排开,灯火摇曳,只有最中间一根最粗的香烛未曾点燃。
“地藏天师第三十二代传人,陈应龙叩天企命!”
老者沙哑声音响起,将手中线香插入面前香炉,然后重重跪下。
“求长生!”
“求长生!!”
“求长生!!!”
老者一连三声大喝,最后一声,竟然是震的整间屋子都有些微颤。
然他的面前,依旧是四十九根香烛燃起。
老者呆呆看着眼前景象,垂下头,静默良久,再抬起头时,满头枯发无风自动,眼神中,满是癫狂!
“我陈应龙一生积德行善,替人算卦消灾,无有不应,为何,为何不肯赐我长生?!”
说完,他的指尖突然飞快在身边烛火上抹过,带出一缕青色火苗,就要朝着那最粗的香烛点去。
这一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是让他气喘如牛。
眼看,火苗就要燎到香烛引信。
突然楼下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与此同时,炉中三根线香竟然同时从头部断裂开来!
断头香!
大凶险!
老者浑身一震,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如同触电一般将手收回,整个人飞快往后退了几步,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房间内。
其他四十九盏烛火,一一熄灭……
与楼上的寂静相比,此时的楼下,却是一片哄闹。
陈家有子!
七斤三两!
陈建国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体会着初次做父亲的喜悦,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
陈建国脸色一滞:“父亲?!”
陈应龙丝毫不作理睬,大步走来,从陈建国手中接过孙子,略微看了一眼,便是深深叹了口气。
“此子赐名,长生!”
说完,便是将孩子送还,扭头走了出去。
……
这个名为陈长生的孩子,便是我。
我也是长到十一岁之后,才逐渐知道这些事情,当时爷爷向天企命,算是成功了一半……
而此时的我,已经跟爷爷学习风水异术三年。
我们陈家,乃是附近有名的玄学世家,主修河图洛书,辅修一些江湖异术,两代一传,如今的我算起来,正是第三十三代地藏天师。
爷爷十六岁开始给人算卦,七十三岁,也就是我出生的那年起封卦。
他一生落卦七千六百九十九次,无有落卦,简直就是风水圈子里面的活神仙一样的存在。
而自从爷爷封卦以后,也有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心死,前来以奇珍异宝求卦,但都被爷爷一一婉拒。
据我爸说,爷爷还风光之时,家里那种门庭若市的景象,我算是看不到喽。
谁成想。
一语成谶。
我十一岁生日这一天,爷爷清早起来便是咳血不止。
他似乎早有预料,要求我父亲去取城西早已订好的棺材,然后便是闭上房门,拒绝了所有找来的大夫,只把我叫到了床边。
看着平日里朝夕相处的爷爷,此时已经是虚弱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心如刀搅,只能攥住他干枯的手,话也说不出来。
“别难过了娃子……”爷爷摇了摇头,“老头子我本来七十三岁那年就要走的,能活到八十四,已经是沾上了你的福气。”
“你的命格贵不可言,但是也会因为这个,沾染上很多不同凡响的东西,是福是祸,老头子我也说不清楚。”
“老头子我应该是庇护不了你了,不过我已托了人,不日即将赶到,你今后未参透河图洛书之前,就不要离开他的身边了。”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爷爷又是重重叹息一声,突然伸手入怀,再掏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几枚铜钱在手。
这个手法,是要算卦?
算卦是极耗心神的事情,我想要阻拦,爷爷却是摇了摇头:“好多年没算卦喽,这第七千七百次,我是早就打算好,要留给你的。”
说完,他便是直接将手里铜钱随意挥洒出去。
六枚铜钱,化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地板上转悠着。
“娃子,是什么卦,跟爷爷说一声。”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六枚铜钱,五枚已停,呈二三卦面。
唯有一枚,依然在滴溜溜转着,却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正疑惑间,突然却感觉手中所攥的手失去了力气,扭头看去,爷爷已经是阖上双目,无任何声息。
我登时哀嚎出声:“爷爷!”
听见我的哭声,门口守着的众人推门而入,皆是神色悲伤。
房间里一时间乱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那最后一枚旋转的铜钱不知何时已停下,赫然是圭面朝上。
爻四平五,大凶!
三日后。
爷爷下葬。
消息传出去,也就两天的时间。
我家的院落之中,房子外面,不觉间竟是来了足足数千之人,连下脚的空都是找不到,他们开来的小汽车直接堵在村口,绵延十余里之长。
这其中有贩夫走卒,也有商贾富贵。
所有人均是神色悲戚,我混入其中,神色黯淡。
待到爷爷出殡,我扶棺走在最前面。
县城外的土路上,竟然从地下拱出了九条黑蛇,整齐划一,爬行在前,为送葬的队伍开路。
九龙拉棺,此等风水异象,憾人心神!
爷爷的死,轰动了整个霖城。
过多的悲伤,会冲淡人的记忆,等我缓过阵来之时,爷爷已经躺入了坟宅之中。
奇怪的是,爷爷所说的托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我心中奇怪,索性住进了爷爷生前的房内守孝,顺带苦心钻研河洛神书,不过往往心中有所疑惑,扭头想问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发现已经不在。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憋闷,转眼间,已经到了爷爷的头七。
传闻,死者的魂魄在人世间最多游离七日,且会于“头七”返坟,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餐晚饭,以供黄泉路上佐食。
未过酉时,我提上母亲准备的小篮子,前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爷爷的坟单独被葬在了城郊,离我家倒还有一段路,我这边脚下不停,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只是约摸走了二十分钟,我便是发现了不对来。
这一条出城的路,怎么走的如此之长?
前方,不知何时已经是迷雾从从,啥都看不见了!
鬼打墙!
我的心中突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