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苏锦言当机立断收了手,拔腿就跑。
“我饿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七八岁的秦子德歪着头坐在屋檐下,鼻子上的清鼻涕猛的吸溜一下,发出叫人厌恶的声音。
“我也饿。”苏锦言方才还不觉得,被秦子德一说,也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张氏平日里抠门得很,只要一家之主秦大勇不在,日日餐餐都是黍米粥就咸菜。
一把米煮上一锅粥,稀得连米都看不见,跟喝水似得,哪里能撑得住一朝。更别说方才又闹了那么一出,极是费体力。
秦子德脑袋一搭,张口就吩咐:“那还不快去做饭。”
这口气倒是同张氏如出一辙。
苏锦言神色一僵,这么个小屁孩都晓得将她当奴役使唤了。
都说环境影响人,还真没错。
秦子征拿着家里的钱不知去了哪儿,张氏怕是去村口堵着了,一会回来若是钱财少了,指不定也还要拿她出气。
嘴角一扯,苏锦言也没拒绝,当真进了灶房,饭食是要煮的,可煮得能不能吃就另外说了。
张氏抠门得很,粮食都叫她锁在自个屋里头了,灶房的米缸里只余下今日的口粮,刮得干净了也只有小半碗。
苏锦言手脚利落的淘洗了,往锅里一放,倒上一锅水,又往半灭的灶膛里猛塞几把柴禾。
跟着便舀了水缸的冷水洗了把脸,重新拢了拢打结的头发,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秦子衡已经自己折腾着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听见动静,微不可觉的轻哼一声,将脑袋拧过去,闭着眼睛假寐。
这种事儿真要说起来,吃亏的还是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也没啥好矫情的,就是心觉屈辱罢了。
苏锦言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的在破旧箱笼里寻了件干净衣裳套上,见这人没出声,又顺手将木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
她说得一句往赵大夫家取药去了,可前脚出门后脚灶房便浓烟大起,跟着了火似得,呛得在院子里玩耍的秦子德眼泪直流。
苏锦言走得远了,瞧见秦家院子里的浓烟,咧嘴一笑。
秦家与赵大夫家没多少距离,苏锦言脚程快,不多时便赶了过去。
相比起秦家邋遢的泥巴屋,赵大夫家干净规整的青石屋简直是豪宅。
大门敞开着,赵大夫的婆娘朱氏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小孙子赵青书则坐在门槛边,小鸡啄米似得点着脑袋,嘴里还叽叽哇哇的背着草药名。
苏锦言虽然顶着一张不容直视的脸,可到底出门前收拾一回,干净不少,又嘴甜的按着辈份喊得朱氏一声:“二婆,忙着呢。”
朱氏的眼睛毒,对苏锦言的印象极差,虽然这回顺眼不少,可还是冷着脸,一个字都没赏赐。
苏锦言晓得苏吉祥是个不讨喜的人物,也不恼,又说得一句:“我进屋找二爷拿药。”
五天的药早就包好了,分包扎了一串。
“一包一天,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赵大夫将药递给苏锦言交代着。
苏锦言连声应下,又见赵二爷无话可说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个银打的石榴坠出来递过去。
张氏那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没能当着众人的面把银子掏出来,往后便都不会再掏。
可赵大夫的药钱以及诊金却是不能不给的。
虽然秦子衡这位男主角往后跟她这个炮灰的村姑没啥干系,可眼前的局势本就对苏锦言这个初来乍到的人物不利,这会子能救他自然是要救的,不说别的,只求往后他记一点好,苏锦言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更何况她也不想像苏吉祥那样,不到三章,便受尽苦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药钱加诊金一起是一百零五文钱,说多也不多,可说少也不少,赵大夫没看见铜板,却瞧见苏锦言拿这么个东西出来糊弄人,不由得眉头蹙起,生出不悦来。
那银打的石榴有些年头了,上头虽有岁月的痕迹,可细瞧那上头的花样还是极是精致的,且寓意也极好。
据说这东西是苏吉祥她奶传到她娘钟氏手里的,后头苏家落败了,家中能卖的都卖了,也就这个东西钟氏死都不卖。
一个多月前苏正礼病得厉害,正是缺银抓药的时候,张氏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拿二两银非要聘了苏吉祥。
苏吉祥性子并不讨喜,又懒又邋遢,可钟氏还是舍不得委屈了这个女儿,偏生她自己不争气,又干出那样的丑事来,苏家生怕她真被那个泼皮给哄骗了去,毁了一生,心下一狠,便许了给秦子衡。
苏吉祥出嫁时钟氏也尽自己所有给她置办了点嫁妆,可她心里藏着怨恨,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从钟氏手里将这个银石榴给抢了过来当嫁妆。
也是她没寻到机会典当,不然早就不在身上了。
苏锦言想到那些事儿就恨不得踹苏吉祥两脚,就她这样眼皮子浅的东西,活该是个炮灰。
这会子见赵大夫神色不悦,忙又卑躬屈膝的赔不是,解释道:“二爷,真是不好意思,我娘这会子出去有事了,相公伤的重也耽误不起,这个银石榴少说也有三四钱,算是抵押药钱,等回头我拿银来赎。”
赵大夫虽是个大夫,可也不是那等视金银细软为粪土之人,将那银石榴接了来瞧上一回,见值得药钱便也收了,却还是冷着脸教训一句:“我可不是开善堂的,你早些过来赎才是。”
苏锦言连连点头称是,待出了赵大夫家门,这才气得踢一脚门边的石子。
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过这样卑躬屈膝求人的时候,可到了这破地方,尊严什么的都是狗屁。
气归气,可还得想法子把那个银石榴给赎回来还给钟氏才行,那玩意相当于传家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