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化作一缕青烟，李源嗖地一声窜下了山头。

安山脚下的小村落十分贫瘠，总共就十来户人家。

他们依靠着上天降下稀薄的雨水，艰难地在这干枯荒芜之地存活着。

李源站在村口，虚幻的身躯完全透明。

他的功德香火几乎为零，凡人根本无法看见。

“我记得，山脚下有一座山神庙来着？”

李源看着村子里有气无力干着杂活的村民，转身飘回了山脚下。

他要先建立起凡人对山神存在的概念，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来到山神庙，李源又是一阵无言。

这所谓的山神庙，就是建立在山脚下的一座破烂泥屋。

屋子老旧不堪，爬满了蜘蛛网，显然已经许久没人来此祭拜山神。

也对，从未保得一地风调雨顺的山神，此地凡人饱受苦难，早就不再信仰。

李源飘进破庙，彬彬有礼的请走了蜘蛛爬虫大家族，并请它们‘自毁家园’。

虫子大家族自是不乐意，只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迫于李源的**，它们不得不屈从。

破庙中有一座丈高的山神泥塑，看不清容貌，也不曾画上衣裳。

显然，此地的凡人早已不相信有神仙的存在。

耗费灵气略微收拾了一下灰尘，李源望着破庙里那座面容模糊的山神泥像，心中叹气。

他只是心神一动，就附身在了泥像之中。

接下来，便是漫长而枯燥的等待。

一连十几天，这破旧的山神庙都没有来过一个人。

哪怕是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不曾在此停留一瞬。

李源无奈，只能默默等待。

一边等待的同时，他每日凝聚水汽，日复一日，终于是化出了半碗水。

怕半碗水凭空蒸发，李源甚至把碗塞在了自己身体里，用灵气蕴养着。

好在，又是半月过后，终于有人影经过了这座破旧的山神庙，并且停留了下来。

是几个贪玩的小娃娃。

穿着裁剪的老旧麻布衣衫，一身脏兮兮的，嘴皮子龟裂，面色枯黄。

七八岁大的年纪，正喜欢满山跑。

昏昏欲睡的李源虎躯一震：来活了！

他连忙施展今日吸纳的灵气，让这山神庙中多了一丝潮湿之气。

小娃娃们生来就在干燥至极的荒芜地区，再加上纯净的心灵，对于这丝潮湿之气尤为敏感。

“虎哥，那里，好像有水。”

有一名五岁左右的小女娃扯了扯自己哥哥的袖子。

虎娃擦了一把鼻子：“妞妹，别瞎说，大山里全是干石头，哪来的水啊！”

被称为妞妹的小女娃一句话就急了：“虎哥，我没有瞎说！”

看着妞妹眼眶一红就要哭的样子，虎娃连忙喊着：

“妹，别哭！哭多了眼泪儿要喝水的，咱娘就剩一口水了，还得晚上咽干饼呢！”

妞妹乖巧，真就憋着不哭：“可是虎哥，我没有瞎说！”

“那里有水的味道！”她一指破烂的山神庙中。

虎娃没办法，只能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往山神庙里走。

“妞妹，哥会去看看，只要你别哭，哥啥都依你！”

几个脏兮兮的娃子往山神庙里走去。

进到庙里，有娃子挠了挠头：“我记得，以前这里有很多蜘蛛网的呀......”

妞妹的眼睛左右转着，到处打量。

虎娃一进来就往角落里钻，半晌才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

“我搁这放了个盖老鼠的大碗，谁给我拿走了！”

藏身山神泥塑里的李源汗颜。

妞妹没有来过这里，好像对山神庙很感兴趣，指着山神泥塑：“虎哥，这是谁呀！”

李源立马在泥塑里挺直了腰。

我，山神，此地之主！

虎娃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山旮旯里的大泥人呗。”

李源顿时泄了气，在泥塑里斜眼瞥着虎娃，想说：

你小子，一句话干得我道心破碎！

妞妹不依：“咱娘讲过的，这是什么，什么神仙来着......”

一旁百无聊赖的娃子插嘴：“山神，庙里的泥人儿是山神。”

虎娃在一众娃子中年纪最大，顿时‘冷笑’一声：“什么山神，要是真有山神，老天至于半点雨都不下？”

“我听说荒漠之外的地方，到处都有树，都有水！”

“这儿呢，全是沙子，石头，还有干巴巴的枯树！”

“山神什么的，最没用了！”

李源觉得自己的脸上像一阵火在烧，他回想起自己‘枯坐幻想’的年头，心中愧疚万分。

朋友，你是要杀了我吗？

李源很想这么说。

藏在泥塑里的他面露苦笑，痛恨自己摆烂的行为。

他在悠闲的摆烂，山下的凡人却在遭受磨难！

见有娃子要反驳他的样子，虎娃连忙开口：“不是我不敬神仙老爷，但是咱太爷爷辈都没见过他哩！”

“山神要是真的存在，有本事就让我喝上清澈的水，没有沙子的那种！”

李默还在内疚自责，突然虎躯一震。

好家伙，触发关键词了！

他连忙把珍藏了许久的那半碗水悄悄变到了山神泥塑前的石台上。

大碗很深，半碗水够几个娃子轮流喝上一大口了。

或许也够煮上一顿白饭。

几个娃子还在争论神仙是否存在，突然妞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望向了石台。

“虎哥，山神送水来了。”

妞妹睁着大大的眼睛，稚嫩的脸上有着纯真的笑。

几个娃子回头一看，顿时惊住了。

那半碗清澈不含任何沙砾灰尘的水，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

“水！”

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几个娃子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山神！山神显灵啦！”

小孩子的心灵最为纯净，也最容易为任何一件事情激动。

几个娃子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一般，围在了大碗四周。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伸出脏兮兮的手，又缩了回去，怕弄脏了这么干净的水。

这半碗水清澈见底，阳光从庙外洒落一丝，将碗底照的透亮。

有娃子大喊：“虎子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水咧！”

“我们也有山神老爷保佑吗？”有半大的娃子眼眶红了。

虎娃十分震惊，看了看山神泥塑，又看了看面前的大半碗水，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源看着他们嘴唇干裂的模样，希望这几个小娃娃赶紧喝下这半碗水，然后把消息带回村子里去。

但是，虎娃做出了令他震惊的举动。

一向不信神仙的虎娃子跪了下来，跪得沉重。

“山神老爷！”

“我张小虎，想把这碗干净水带回去给村里的娘亲！”

“求山神老爷开恩，别把水收回去！小虎给您磕头了！”

虎娃眼中有着光芒，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其他几个娃子咽了口唾沫，他们真的很想喝上一口这么干净的水啊！

没有沙子，没有泥灰，一定会很甜吧？

可是，想着村子里的长辈，他们都露出了坚毅的目光。

娃子们一起跪了下来。

“山神老爷，求求您让我们带走这半碗干净的水！”

“我们给您磕头！”

几个小娃娃脸上带着认真，朝着山神泥塑重重磕头。

那头磕得很重，生怕山神老爷听不见似的。

李源鼻子泛酸，心脏一瞬间都停滞了，百感交杂。

娃娃们，你们不是磕在了地上，你们是磕在了我的心头啊！

李源拼尽了全力，凝聚出微弱至极的灵气。

灵气化作一道白烟，围绕在大碗上面，久久不散。

这样可以保证他们在回去的途中，水不会被炽烈的阳光烘烤蒸干。

娃娃们看着那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白烟，心中就像是被鼓擂了一下。

“山神老爷又显灵啦！”

“我们快回去把这碗干净水给爹娘喝！”

娃子们充满活力，可此刻却像朝圣的人一般，虔诚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半碗水。

他们步伐缓慢，好像手心里捧得不是水，而是神迹。

村口处，几个娃子一起端着一碗水回来了。

“阿爷，爹，娘！阿叔阿婶！”

“山神老爷显灵啦！”

“山神老爷下凡，给我们变出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