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吹得丛林间枝叶瑟瑟作响,夜鸦低啼犹如鸣泣。
楚月苒睁眼望着空荡的内室,她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重生以后,她总会一遍又一遍梦到前世那些让她苦痛百倍的场景。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北岭的黑夜的确冷,褥子里暖的汤婆子早就没了什么温度,可这些冷算什么,楚月苒只想避开裴子燃。
他们之间,最好能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稍稍转了转略是僵硬的身子。
侧眸,黑暗中一双深棕色的瞳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楚月苒猛然坐起,惊的险些叫出声。
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嘴角,低声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你也别想活。”
楚月苒清清楚楚嗅到他身上淡淡血腥味,只是不知是他受了伤还是他杀了人。
房中未点烛火,幽深僻静,楚月苒只能瞧清晦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形,他的手臂精壮有力。
她抓住他的手腕,开口:“银子都在拢箱里,我没有什么珠宝首饰,你拿了银子就走吧,我不会喊人的。”
她竭力平静自己的心绪,前世见过不少殊死搏杀,不过一个强盗而已,不至于让她惊慌无措。
男子看着怀里身量单薄的少女,神情略是讶异。
瞧她模样不过十四五,说话倒是老成,神情也分外镇定自若。
“我何时说过要钱?”
闻言,楚月苒心中一紧,敛财就罢了,若是他劫色抵挡不住,自己只能以死明志。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我父亲乃是当朝丞相,外祖父是柱国将军,阁下动我前不如先掂量掂量。”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哂笑,“你威胁我?”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急促的男声道:“挨个搜!这个客栈每一间房都不能放过!”
楚月苒察觉到到男子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几分,似乎有些紧张,看样子他并非要劫财劫色,而是被人追捕。
片刻后,官兵搜寻到楚月苒门前,“开门,官府查案!”
男子紧紧扼住楚月苒的脖颈,“不许……”
不等男子说完,楚月苒先开口:“只要你不伤我,我便帮你逃出去。”
身后男子神情意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明知我被侍卫追捕,也不知我是谁,竟敢帮我。”
楚月苒微微侧眸看着男子,语气淡漠,“若今日他们闯进来将你带走,我女儿家的清白又该如何解释?”
纵然无事发生,但如今她还未进相府,若是从她房中捉住嫌犯之事传了出去,被别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恐怕她的清誉也就毁了。
末了,楚月苒清了清嗓子,朝门外侍卫厉声高呵,“放肆!不问问是谁的屋子,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也敢搜?”
听到动静的周嬷嬷也从另一间匆匆赶来,“几位官爷发生了何事?”
“官府查案,让她开门。”
说罢,为首的侍卫用力推了推门,试图闯进来。
楚月苒手快,抄起手边的白釉茶杯朝门丢了去,茶杯碎了一地,碎瓷声打破寂静悄然的夜。
她嗔怒道:“周嬷嬷,让他们速速离开,若是再不走,待我见到父亲定然让他在皇上面前好好参他们将军一本!”
侍卫一愣,原本只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富贵小姐,却不知是官眷。
周嬷嬷皱眉,面色也不和善,“我家小姐是相府的二小姐,柱国大将军的外孙女,怎会窝藏逃犯?各位官爷这般冲进去,恐有不妥,若是老将军怪罪下来……”
听闻是白忠山的外孙女,几个侍卫神色略是惨白,他们不过是奉命办事,哪里得罪的起白家?
在外从军,荣辱不过白家一句话的事。
“是属下冒犯!请二小姐赎罪!”侍卫长躬了躬身,说罢,便带着几个人灰溜溜地离开。
听见门外没了动静,楚月苒心中也算安定几分。
转身看向身后,可男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轩窗敞开,冷冽的风吹卷着细纱床幔,在风中翻动。
月夜中,男子身着墨蓝色锦服,立在群楼顶层之上,纯白月光照耀下,俊冷深邃的五官犹如玉雕一般,一双促狭凤眸眺望眼前一切。
身侧崇安垂首,“是属下办事不利,让王爷受难了。”
“无妨,东西拿到了吗。”
崇安面露难色,紧攥着手认罪,“东西是假的,请……请王爷责罚!”
冬夜,寒风冷涩。
事未成,但连锦程并无怒意,只淡淡道:“敌人狡诈,若是一次得手,本王倒要有些疑心了,这件事不急容后再议,倒是今夜在客栈……”
连锦程手里盘着一枚白净通透的羊脂玉石,回忆起楚月苒从容不迫,淡定自若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兴趣。
“属下已经查过,的确是白老将军的外孙女,听说一出世便身染重疾,找了道士算了一挂说相府精气太旺,十四岁前最好养在别院,如今到了年岁才接这位二小姐回府,不过……”
连锦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不过什么?”
“如今在相府的大小姐是个冒牌货,当初战乱真正的相府千金二小姐走失,用农夫之女鱼目混珠,正是如今的大小姐,只是楚老夫人舍不得,便要两个女儿都留下。”
连锦程笑了笑,“有趣。”
这位二小姐比起那些养在闺中,吹阵风便倒,淋些雨便哭的千金小姐,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方才砸杯盏一刻,坚毅果决,处变不惊。
“王爷怎的对这位楚二小姐上心?”
末了,连锦程收起手里的玉佩,开口:“她是楚颉的亲妹,不如做个送水人情,你去告诉楚颉,在派些人护送。”
他与楚颉也算有几分交情,他妹妹一人赶路,身边跟着的都是婆子丫鬟,委实不安。
“是。”
崇安领命,心中却困惑,自家王爷鲜少对女子感兴趣,今日怎的转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