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伍止,是个孤儿。
从小被我师父收养。
我师父开了间古董铺子,专门收一些新鲜土货。
他这眼力,在我们当地是出了名的。
那些土夫子,平日里不敢出手的大货,都会拿到我师父这里来卖。
后来,我师父就经常把铺子交给我打理,自己出去游山玩水。
有时候十天半月,多则三五个月。
每次回来,都能带些好东西,把它们藏进地下室。
我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单调过去。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师父出门去了大兴安岭,留下我独自看着店。
这天晚上,我正关了门,上二楼睡觉。
睡着没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楼下铁门被拉的哐哐作响。
紧接着门锁断裂,杂乱的脚步响起。
我正要起身,突然有十来个人冲上楼,手电齐刷刷照向我。
屋里一下子亮如白昼。
我赶忙用手遮住眼睛,刺眼的光几乎睁不开眼,
我坐在床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身边传来隔壁茶馆老板龚叔捶胸顿足的声音。
“孩子呀,你怎么净干这糊涂事!”
说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就一把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锁在我手腕上。
“你们认错人了!”我慌忙挣扎着。
难道是我收了什么东西没处理干净?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些土夫子,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脑海里疯狂回想着我这几天的生意。
可是师父走的这半个月,我几乎就没成交过什么东西,又哪里来的犯法一说。
“伍止是吧?”为首的警察看了我一眼,“造假售假,金额硕大,你被捕了。”
我一头雾水,又百口莫辩。
“段老板,你认识吧?”警察拿着一张照片问道。
我赶紧点点头:“这是我师父。”
龚叔又开始叹气。
“孩子呀,你糊涂!怎么能造假骗人呢!做生意诚信为本......”
后面的话,我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们说,我师父段老板,卖给别人了一个价值百万的碧珠龙眼。
然而这碧珠龙眼,就是被我掉了包,换了个假的。
几百万!
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脑袋“嗡”一下大了起来,慌忙又苍白的辩解着。
然而毫无用处。
罪已经盖棺定论,迎接我的,是四年的有期徒刑。
警察面无表情把我带上车。
临走前,龚叔交代我。
若是里面的人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要回答,是杀了人。
这样别人就会忌惮我几分,不敢欺负我。
就这样,我被带进了一个牢房。
头顶亮着白惨惨的灯,即使是黑夜,也如同白昼。
几个穿着狱服的人起身瞥了我一眼,又漠不关心地躺了回去,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狱警打开其中一个牢房,让我进去。
里面一个大通铺,盘腿坐着几个男人。
我进去,找到了个墙角坐下。
没想到狱警刚一走,那几人就围了上来,一副严刑逼问的架势。
“叫什么?多大了?”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这男人嘴角左边一道长长的疤,即使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在邪笑。
我强撑着胆子答道:“伍止,十六。”
“怎么进来的?”
一个坐在床中间的男人,晃着二郎腿,一边叼着草棍问我。
“杀人了。”我努力用一种沉着的语气说道。
谁知几人对视了一眼,哄堂大笑起来。
“黑爷,你看他瘦的跟弱鸡一样,还杀过人?”旁边刀疤脸冲那男人说道。
只见黑爷呸掉嘴里的草棍,朝我走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乐呵呵拍了拍我的头。
“这个孩子我要了。”
黑爷应该是这里的老大,有他罩着,我当然求之不得。
后来,黑爷才跟我说,来到这儿的,都是些小罪。
什么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像杀人这种重刑犯,都被押送在别的地方。
黑爷就是因为赌,才进来的。
“知道我为啥叫黑爷吗?”黑爷砸吧着烟问我。他总能搞到些外面的好东西。
我摇摇头。
刀疤脸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因为黑爷以前混的就是黑......”
话没说完,狱警一个榔头就敲了下来。
“待了这么长时间,思想觉悟怎么还这么低!”
刀疤脸捂着头一脸吃痛,我们哈哈哈大笑。
原本黑爷也是捣腾土货的,听见我师父的名号,还忍不住啧啧称奇。
说我师父这号的人物,竟然收养了这么个鸡肋的徒弟。
后来混熟了,我也嘴犟反驳两句。
“你也太倒霉了,被自己师父坑!”刀疤脸经常冲我感慨。
我不做声。
我深知,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当年他做生意,在琉璃厂一带,有很多外国人过来收货。
但是他立了规矩,绝不把东西出手给外国人。
十几年,从来没卖过一件假货。
遇见有出手的,也会给别人些小钱,把东西销毁掉。
所以,我一直坚定地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沉冤得雪。
就这样,一晃四年过去。
我出狱了。
黑爷比我提前出去几天,我出来的时侯,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满天银装素裹,黑爷穿着一身貂皮大衣,皮鞋擦得锃亮,站在门口看着我。
“小伍,黑爷给你接风洗尘!”
我们吃了顿正宗铜锅,吃到一半,黑爷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报纸。
报纸是四年前的,上写着一则新闻。
大兴安岭一场大火,专家团队和当地村民均下落不明。
上面还有一张图,是当时他们的合影。
我心里狂跳,颤抖地指着其中一个人:“段、段老板?!”
黑爷点点头:“你师父一直没回来过。你入狱,应该是被别人陷害了。”
“靠!”
我大骂一句,怒火蹭蹭往上窜。
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那古董铺子。
于是我扔下吃了半截的火锅,直奔门外去。
黑爷抬手叫了辆黄包车,我们一路朝店里去。
下了车,我拿出来藏在石板地下的钥匙,打开门。
一阵尘土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东西丝毫未动,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把门锁上,直奔地下室。
刚到门口,却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黑烟顺着门缝往外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