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沛回到尚书府时，从顾景庭那带的笑还挂脸上。
柳柒柒已被赵家人迎走了，柳沛不必多问，从贺媛的神情与下人的欢腾就能瞧出来，今日赵家一定是给足了柳家脸面，世代名门，明媒正娶自然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可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和谁没坐过花轿似的。
作为“过来人”，她祝柳柒柒别到尾坐成活棺材。
卉环不知柳沛在墙那边是个什么光景，看府上见风使舵的样子更是难受，偏偏柳沛一副万事大吉的笑脸。
“小姐，您莫是淋雨昏了头？”
卉环没敢说下半句，柳沛觉得好笑，贴心替她道：“痴傻不传染，我脑袋灵光着呢。”
柳沛心情的确轻松不少，头脑思路也清晰明了。
后来的一日过得清净，且平常。
她自幼不在这，回想一通竟没个相识的姐妹好友。
外人只认识领出过门的柳柒柒，全当她是唯一的柳家女儿，也多亏如此，柳沛这个“二小姐”当的没什么顾虑。
一日之中几乎无人来府上道贺，与前些天的热闹不同，家里的喜色只是维持，不是新装。
东西都是按规矩置办送来的，柳沛没去查，倒是听卉环回来抱怨，说当日要穿戴的喜服金饰，不如柳柒柒那份。
这些都是夫家备的，顾景庭那个样子，不可能亲自着手，宫里礼部多少人等着扒拉油水，圣上不再看中丰王，墙倒众人推，他们能有多待见丰王妃？
柳沛以为自己什么都想通了，都放下了，却还是在初七夜晚失了倦意，睁眼直到次日。
再过几个时辰，天还没亮透，她就要起来梳洗打扮，闹腾一头午，再装作含着对娘家的依依不舍，去到翻墙进过一次的夫家。
之前，她心境也如此吗？
柳沛记着，当时的前一晚上，她也没睡着，别家姑娘哭嫁，她却极为开心，盯着烛火盼天早些亮，听着门外声盼着喜鞭响。
亲娘走得早，梳妆均是贺媛代劳，当时她也落了泪。
贺媛的善良柳沛一直记得。
不知前几日，镜前人换为柳柒柒，她作何感想。
赵家人多，将军家人也不拘小节，时辰一到，赵旸的几个弟妹带头把柳府作腾的喜气洋洋。
柳沛恨赵旸，却不恨不起来自己，她怎能去怪憧憬幸福的新娘子？
只是年少时做的傻事罢了。
傻。
柳沛不禁想到顾景庭。
如今不傻的她，要嫁一个真傻的夫。
嫁到王府，便是半个皇家人，照理来讲，那才是最为复杂的天上，与宁国府的妯娌小打小闹无法相比。一入宫门深似海，入到王府，也是半只脚过去，海面看似平静，实则底下波涛汹涌，少不了撕咬残杀。
可她嫁的是丰王。
永不可登高，永不可被弃，顾景庭是因战而伤，又是圣上亲子，关乎皇家颜面，他再是个废人也不会被抛弃不管。另一面说，三皇子如此，只剩个四皇子他日有夺嫡之想。
在上一世，她之所以拿到柳柒柒投靠四皇子的把柄，却不做什么，一是怕牵连柳家，二是当朝太子，还稳稳地坐在东宫。
太子顾云奕，为先恭和皇后所出，是正经的嫡长子，多年来性良贤能，深受圣上信任。
只是一个四皇子，能奈他何？
柳沛如今想法不改，深信邪不压正。
她作为将军夫人时，或还会思虑党派之争，生怕赵旸投靠四皇子，来日治罪被剿。
而作为丰王妃，有顾景庭在，她大可不理府外事。
丰王府是整个帝都中，不积水的洼地。
前几日她要翻墙走时，顾景庭还拽着袖子不让，柳沛再三、保证会回来，这才哄得他撒手。
柳沛心里直乐，在榻上卧一夜也躺不住了，干脆起来活动活动。
飘了多日的雨好像停了，听不着水滴的落地声，外头很静，静到柳沛走到门口，明显察觉到了不对。
门外有人的呼吸声！
柳沛上山十年不是白学，如此近距离她感知的到！
她下意识摸腰间，却想起来回家时忘带了剑。
门外人总不会是卉环，她总是扣门再进的。
除了卉环，其余下人几乎从不入她的小院儿，柳沛故意屏气，发觉门外人依然不动，似乎在犹豫什么。
她靠在门侧等了会，才见门被推开了条缝，那人动作极轻，全程没发出一丝声响。
天未明，房里也未燃烛，柳沛只能看清来人身影。
他小心地挤、进半截身子，柳沛飞快靠前，拼全力按住门框，把那人夹在中间！
“嘶！”他忍着痛没叫出来，拿手抵着门，用气声呼唤：“师姐！”
柳沛一愣，撤开身仔细瞅来人脸，他一袭黑衣却没蒙面，不是别人，正是她师弟元应！
“元应？”男子是不让进小姐房里的，可总不能让元应站外面。
柳沛放他进来，紧接关上门，“你来干什么？”
看样子他肯定是靠着好身手，躲人翻墙进了府，又不知怎么找到她这。
方才那下子挤得不轻，他揉着胸口轻笑：“师姐成婚，师父派我来送贺礼的。”
“送礼？”那不会前几天从正门走？非要前几个时辰偷摸进来？柳沛点上烛火，也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瞒着师父过来的。”
“不愧是师姐。”元应眨眨眼，调皮道：“师父的贺礼早到贵府上了，我是来......”
他说着从腰间取下来一物，递到柳沛手上。
“赤虹！”柳沛惊喜道，赤虹是她佩剑，原以为忘在山上难去取，这下好，亲师弟给送来了。
元应挠挠头，解释说：“我想着送府里来，他们万一不交到你手里，那可怎么办？”剑器在女儿家本就少见，再说是嫁人，哪有带着剑过去的道理。
“若是师姐你嫁过去受气，还能！”他用手比划脖子，被柳沛眼色制止胡扯，笑的弯了眼，“还能换换心思，练剑玩玩。”
“有心了。”柳沛抚着剑身，稍带着点责备意思，笑道：“真会挑时候，若我今日睡了，谁放你进来？”
元应似乎早有预料，“师姐平日遇事便难以入眠，别说今日，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