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王府大门抬出一程最简陋的青绸小轿,在满长街碧瓦朱檐,鸾舆雕车中可怜兮兮的瑟缩前行。
驾车的仆从都感觉丢脸,但陌倾音并不以为然。
因为她知道,等今夜回程时,她将携千金万银明耀而归。
很快就到了巍峨宫门前,本该顺利过去的,可偏不巧和另外两乘锦绣步辇挤路了。
“宁王,前面是宁王妃的轿子不肯让路。”
一个铁甲护卫——展夜拱手向宁王——慕宁宸禀报。
锦绣辇前湘色垂帘缓缓掀开,慕宁宸正端坐其内,他一身黛色团锦暗纹长衫,腰间一条同色暗锦蛛纹带,头束青玉冠,周身有一种半是清寂幽冷,半是锦绣繁华的雍闲气度。
“宁王妃?”
他微一蹙眉,成亲两年来这位王妃在他生活里几乎是查无此人,她也一直窝在王府里装死,今天怎么突然进宫?
于是慕宁宸冷声一喝:“让她过来拜见本王?”
“是!”
展夜领命而去,可不到一刻便回来了。
“王爷,王妃说她和王爷还没行过合衾礼,不便相见。”
“什么?”
慕宁宸大怒,盛朝的确有夫妻行合衾礼之前不得相见的规矩,死女人居然用这种烂借口找后帐,该死!
再怒,宫门还是要过的。
慕宁宸只得亲自屈尊下轿,走去陌倾音辇前冷冷开口。
“你既自知身份就该躲在王府别出来丢人现眼,本王命你立刻回府。”
“呵!”
轿帘里面传出一声清冷回答。
“是娴贵妃宣谕召我前来,王爷可有本事代贵妃退客?”
“你——”
慕宁宸被怼住,宫里就连皇后也忌惮娴贵妃几分,更别提他这个不太受宠的皇子了。
此路不通,慕宁宸干脆直接吩咐轿夫道:“你们把轿子挪开,本王轿辇当先行。”
“不行!”
轿夫刚要挪脚,忽猛宁王妃一声厉喝。
“本妃的轿子是从宁王府抬出来的,代表宁王府尊位,请问王爷的轿子从何而来?可与宁王府相提并论?”
慕宁宸再被怼住。
这时宫门口正往来很多御林军,和王侯贵戚,大家无不惊疑看着宁王爷和王妃两口子当宫争路。
正焦灼时,见另一顶锦绣轿辇上下来位盈媚美人儿。
萧美人走到慕宁宸身边亲昵挽住他,然后朝陌倾音轿辇一翻眼睛。
“宁王妃,王爷才是王府之尊,你也说和王爷连合衾礼都没行过,又如何又脸面自代宁王府尊位呢?”
这句话当真歹毒。
不仅当众羞辱陌倾音守寡之耻,更贬损她根本没身份代替宁王府的意思。
若换成原主恐早捂脸跑了,但如今轿子里的可是幽界大佬儿。
只见大佬儿丹唇轻启。
“我纵然不配代宁王府,可赐封我做宁王妃的可是当今皇上,你不服气?那不如你去请皇帝废了我这个王妃,你来当?”
“我——!”
萧美人一呆,被三连怼怼在当地。
众目睽睽下慕宁宸脸色一层寒过一层,他知道论情论理都辩不过那死女人,便冷冷对美人一喝。
“我们挪轿,让她先过。”
萧美人犹不服气却又不敢违逆慕宁宸,便不情愿地低声咒骂。
“死贱人你少猖狂,王爷很快就会休了你。”
“是么?”
轿内传出一声凉笑,同时一只白皙素手掀开半扇轿帘微摆一下。
“我倒也不稀罕这妃位,但不知要挨到何年何月才能被休,美人你可要长长久久的活着,千万别——突发恶疾呀!”
说完,轿夫已抬起轿子载着陌倾音扬长而去。
萧美人在众人前挨骂没了脸,便一把扯住宁王手臂委屈地哭起来。
“王爷你看嘛!那个边漠来的粗鄙的东西居然敢诅咒我……我……啊呀!”
一声还没哭完,陡见萧美人痛叫一声,然后捂着脑袋便躺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出起来。
围观群众见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刚被诅咒完就发病了!
太巧了吧!
当下一大堆侍卫宫女抬起萧美人去太医院了,慕宁宸亦跟着走过去几步,却又不由回头望向陌倾音轿辇消失的方向。
狭长双眸中,暗闪过一道冷光。
……
“到明曦宫,宁王妃请下轿。”
太监唱着诺掀开轿帘,就有宫女过来搀扶宁王妃下轿。
陌倾音一手搭上宫女手臂,另一手在轿栏上轻叩两下,不漏痕迹地弹掉藏在指甲下能致人骤然发病的药粉。
“哎呦,那是宁王妃吗?”
刚走进明曦宫的后花园,就见园中筵席上百十位宫妃女眷都转头看过来,议论声蜂拥而起。
“听说她又丑又笨,但这小脸看上去挺漂亮呀!”
“哼!再好看也是粗陋部落的女子,怎能与我盛朝侯府闺秀相提并论?”
很多倾慕宁王的官家千金无不撇嘴冷嘲。
一边嫉妒这个女人能嫁给宁王,一边又蔑视她被宁王厌弃。
陌倾音对那些嘈杂声通通不予理会,笔直走到娴贵妃座下摆手席上,微微俯身下拜。
“贺拜贵妃芳诞,恭祝娘娘福寿永驻。”
娴贵妃高坐百花凉亭之内,居高临下望着陌倾音,明明听见拜寿却故意低下头喝茶,半晌不答言。
嗡议声逐渐小下去,大家都冷眼看陌倾音笑话。
这时,从太医院回来的慕宁宸也正好走进花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王妃。
就见她一身素淡穿戴,蜜合色刻丝罗衣,浅豆绿的烟纱裙,头上略略妆扮几支簪环,整个人看上去气若幽兰,虽不极美,但也算得上玉骨仙姿。
而娴贵妃此举明着是刁难陌倾音,实则却实当众啪啪打他这个宁王的脸。
慕宁宸脸色沉寒下去,但他并未上前干涉。
经过刚才一事,他倒想看看这个陌倾音究竟身藏了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