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涔涔。
仅是从床上坐起,他就像是耗尽了大部分力气。
想要起身到桌前写诗文,难!
“不能再拖了。”
齐辰看向窗前,那里正是自己的书桌,上有笔墨纸砚、镇纸、古书等物。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约有两丈。
对现在的他来说,远如天涯。
好在他已经坐了起来,下床耗费的力气不像坐起身那么大。
在大口气喘了好一阵之后,他这才艰难下了床。
可两脚刚落地,齐辰两条腿都在抖,根本站不住。
“不行,动不了,没力气了。”
齐辰又累又急,满头大汗。
现在每拖一分,老爹就离死更近一分。
“等等!”
齐辰眼睛一亮。
床头香木桌上,正有一个小小瓷瓶,瓷瓶上贴长不过一寸的纸条,上写“回元丹”。
回元丹,正是以血参、鹿血、党参、豹筋、复元草等数十味药材炼制而成。
多被医家用于救治重伤、垂死、脉象弱的病患。
简而言之,这丹药能**气血沸腾,短时间内增加气力与脉搏,类似于激发人体潜能。
因为是猛药,所以副作用也大,服用之后会变得极为虚弱。
齐辰之所以认识,是炼制此丹所需的复元草、藏红花等药材,正是司农属自有田种植的。
农、医不分家,老爹齐霖,以前无行雨公干时,便会带着齐辰去农田、药田、苗圃辨别,寓教于学,修、教合一。
齐辰就在药田见过李药师,自然知道回元丹的存在。
“有副作用,但跟目前的情况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齐辰慢慢抬手,揪开瓷瓶玉塞,一股燥气扑面而来。
他轻轻抖了抖手,没能磕出来丹药。只得咬牙用力哆嗦一下,咕噜噜滚出仅剩的两枚。
略作思索,他将两枚丹药全吞下,再以记忆中的行气之法化开药力。
开始他只觉胸口暖洋洋的,三五个呼吸之后,便觉得自胸腹到小腹有一股暖烘烘的热流。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只觉呼出的气都是燥热的。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脉搏变得怦然有力,额头汗密密麻麻……
果然是猛药!
齐辰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迈步。
这次他的腿虽然还在抖,却已经能够走了!
“好!”
他咬牙抬腿,一步,两步,三步,哆哆嗦嗦离开床沿。
三步之后他已经浑身湿透。
额头、眉毛、睫毛上全是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此时的他只觉胸口、喉咙、鼻子处有一颗火炉,一呼一吸之间都好像有条火线在燃烧。
显然,两枚回元丹的药劲儿太大了!
他再吸一口气,忍着**燥热,蹚蹚蹚大步走向书桌。
最后一步因为迈得太大,气力又不支,导致他整个人都扑在了书桌上,差点没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扑掉。
万幸书桌够沉够大,上面笔架只是晃了晃,没有掉。
桌上纸张精美,乃是楚州巴蜀一带所产,名为“蛮笺”。
笔是墨家匠人以象牙为材,于其内巧置机关,能存湿墨,无需临时兑水磨墨,名为“象管”。
也亏得象管奇巧,否则以齐辰现在的状态,再取水磨墨,殊为不易。
齐辰深知情况危急,提笔之后只是略作思索便伏在案上开始书写。
他写的是前世儒家最具代表性的长诗:《正气歌》。
之所以写这首,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到的最适合的。
一来这首诗最“正”,符合这个世界儒家浩然气的特性。
二来这首诗为文天祥所作,正气浩荡,才气斐然。
且当前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再细细斟酌用哪个合适,用哪个不合适。
“天地有正气”五个字写出后,周围并无异状。
齐辰微微皱眉,没用?
但他不敢多想,提笔继续书写:杂然赋流形。
此句一出,齐辰明显感受到周围似有微风一丝,几近于无。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才气异象,毕竟动静太小。
他没有耽搁,继续书写。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这次齐辰确定了,不是错觉,是真的!
因为那一丝风变成了一缕!
这缕风如旋涡,自齐辰笔尖出现,打着璇儿的往上飘,绕过了笔杆,吹到了他的面颊。
虽轻,却如夏日凉风,让他鼻头的燥热都因此稍稍减弱。
“这是风,还是才气?”
虽不确定,齐辰却振奋不已。
此时,他体内的回元丹药效也彻底激发,开始发挥作用,虚弱感大幅度降低,他整个人也变得亢奋起来。
象管继续挥动,蛮笺上字迹飞快涌现,竟是漂亮至极的行楷!
字、诗,相得益彰!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仅是写到这里,整个房间内就以齐辰为中心刮起了风。
书页被吹得哗啦乱响,若无镇纸压着,只怕早已飞起。
笔架上的笔也来回摇晃。
居于其中的齐辰已然感到灵台清明,头顶有一缕光束一样的东西忽隐忽现。
像是在虎豹狩猎,蓄势待发。
又像是雏鸟孵化,随时准备破壳而出。
齐辰心如明镜,才气,才气,还差一点!
他提笔继续书写: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中间涉“太史简、董狐笔、张良椎”等人物、史事的,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好的内容替代,只得“腰斩”。
一是避免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二是好赖自己是抄的,多少要点脸面。
即便如此,写到“生死安足论”时,他头顶那道光束再不藏掖,直接如明月高悬,一股清正之气如月光挥洒,逸入齐辰头顶!
仅是一缕,就让齐辰舒爽得忍不住轻哼一声。
他体内因回元丹变得活跃的真气、气血也似因此得到了冷却与安抚,变得平顺起来。
这感觉,如久旱逢甘霖!
这时候,无需任何人提醒,齐辰已然知道,这便是才气。
也唯有才气灌顶,才能让他在如此虚弱又亢奋的状态下保持灵台清明!
待他写到“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时,头顶明月气象为之一变,成了烈烈大日。
大日炼火,气如沸汤。
倾洒而下,如醍醐灌顶。
先前平顺的真气、气血再次活跃起来。
只是与之前的亢奋、燥热不同,这次二者如长江大河,层层叠浪,滔滔不绝。
大浪淘沙,淘去渣滓,堆卷白浪。
齐辰体内的真气像是被同化,化作清正、阳刚之气。
而这股气息,正是浩然气!
浩然气如风如浪,沿齐辰体内经脉游走,途径各处要穴,如风卷残云,将滞留其中的阴气、秽气、浊气一扫而空。
直到在他身体某处,再次遇到了怪物。
两者相遇,怪物浑身黑雾激荡,双目猩红,冲着扑面而来的浩然气愤怒嘶吼……
齐辰周围的风还在吹。
整个厢房的门窗都被风吹开。
书籍、纸张哗啦作响。
院内,花卉、草药随风摇动,却不受此风摧残,反而是枝叶挺立,散发勃勃生机。
院外,有色彩斑斓的飞鸟翩然而来。
天上,一缕透明却如实质的清色气柱如狼烟飘起。
齐家门外,白柔正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紧随其后的白发老翁一只脚刚抬起,猛然抬头,眸中精芒爆射。
才气浩然凌空,有大儒降临!
李药师眉头舒展,高声提醒:“齐夫人不必着急,大儒亲临,尊夫、令公子性命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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