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荒郊。
四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一路向北而去,神色匆匆,脚步不停。
柏宁缘尚未睁开眼,就觉得身下一个颠簸,后背咯得生疼。
一口气抽了上来,猛的睁开了眼。
这里是……
“府里摆着婚宴呢,这小姐也是真的倒霉,如意郎君娶了她堂姐,自己活活被气死,还得非要在新婚这天给埋了,也不知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小厮一边挖坑,一边叹息。
“别说了,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不然日后夫人非要撕了你们的嘴。”
旁边年长的小厮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挖。
外面朦胧的声音传来,柏宁缘动了动手指,摸了摸四周。指尖的触觉还在,指腹粗糙的感觉顺着细腻的肌肤清晰的传到了脑后跟,让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没死!
没死!
生前被人一枪中心而死,但是此刻摸了摸,她身上衣物完好,就连脉息都流畅无比。原本胸口往下寸许的位置,该有个伤口的,可是现在别说是伤口了,哪怕是伤疤都没有。
就像是做梦一样!
还没等她表达一下死而复生的盛大喜悦,柏宁缘看了看自己两边的棺材板儿,满怀的欣喜顿时被消失得干干净净。
深山老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断断续续地鸦声,惊起林子里的飞鸟无数,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周围全是坟包儿,阴风阵阵……
不论是谁醒来,看到自己睡在棺材里,还将要被人掩埋,心情都不会好吧?
“好了,赶紧把棺材抬过来。”
外面的小厮已经挖好了坑,在坑内垫了好多木柴,准备一会烧干了尸体,再填点土给埋了,夫人交代过,必须看着木柴烧完,才能回去。
四人默契的抬着棺材,缓缓的放了下去。
“行,封棺吧。”一道稍微成熟的声音响起。
几个年长的小厮抬着一边的棺材盖,正等棺木一合再点一把大火,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柏宁缘听得眉间一惊,封棺?
自己这才刚醒来呢,又要被封棺下葬?
真是哔了狗了!
柏宁缘咬咬牙,豁出去了!
“嘎吱……”
厚重的木板摩擦声传来,漆黑的棺材里面,突然伸出了一双细嫩的小手,那手指根根青葱,指尖丹冦血红,就像是新鲜的血液一般!
霎时阴风阵阵,几名小厮都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面露惊悚地看着那只手,半点动弹不得。
柏宁缘动手推开棺材板,缓缓的坐了起来,对上面前一脸呆滞的小厮,邪魅一笑,唇红齿白:“你们动作为何如此慢?耽误我吉时上路,你们,担待得起?”
女……女鬼,开口说话了?
还在抱怨,他们埋人的动作慢了?
年长的小厮僵硬的脸的开始抽搐,那双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珠子往外凸,血丝遍布,眼底只能看到那个云淡风轻的死了的小姐,正在冲着他笑!
“鬼!”
凄厉的惨叫,传出去老远老远。
不仅仅是年长的小厮,就连方才吓坏了说不出话来的三个小厮全都扔了手里的铁锹,不要命一般的朝着山下滚去。
……
“出息。”
她正准备起身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在动弹的瞬间脑子一麻,脑后跟**辣的疼了起来,一股子灼烧感油然而生。
恍若撕裂。
就刚才那一瞬间,她看清了这个身子所有的记忆。
早年丧母,后母凶悍,不仅虐待打压她,还让大房的小姐替了她的亲事。
今日,就是大房小姐出嫁之日,而她,根本就不是活活被气死的,而是后母跟恶毒的伯母两人联起手来,把她敲晕了准备活埋!她被送出府的时候,还留着一口气。
就是害怕留着她一条命,存了祸患,坏了柏修仪的婚事,才会迫不及待的把她送出来埋了。毕竟,尚书府对尚书府,那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婚事。
怎么能就坏在她这个天煞孤星的手里?
而她父亲大夏朝的尚书大人根本就不愿管她。
半月之前,家中来了个道士指着她的额头对父亲说过,她乃是七月十五出生,命里带煞,阴气极重,会毁了尚书大人的仕途,如不妥善处理,恐全府上下皆有血光之灾。
往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她的婚约被篡改,文尚书嫡子文世卿今日娶了她的堂姐柏修仪。
而她,被敲晕送出城活埋!
原主大概是没缓过气来,死在了路上,便宜了她的灵魂。
“真是极品的一家子。”
柏宁缘冷哼,胸口还带着几分哆嗦的疼痛,也不知是来自她,还是来自这个身体的原主。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这个身子的父亲,还真是下得了手。
但是好在,这个身子的名字也叫柏宁缘,跟她一样。
所以,这才是她重生在这个身体里的契机?
柏宁缘看着那四人消失在面前,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环顾了一圈。
这是个千里坟场,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儿,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坟包儿,全都是没有墓碑的。
也就是说,葬在这里的人,不是死后被人弃了的,就是生前没人照顾的。
还真是,符合那一家子极品的作风。
“柏宁缘,我不知道为何我能上了你的身,可是你记住,只要是我在你身体一日,我就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一日!”
柏宁缘昂着头,小巧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缓缓的坐了起来,她扯了扯身上做工细致的绣衣,凤冠霞帔,那是原主亲自做了给自己出嫁用的,如今,只能成为她的丧衣了。
后母,伯母,堂姐?
她倒是很期待,这些极品的女人看到她死而复生之后,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这身体,她占了。
这仇,她自然是会抱。
她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亏!
柏宁缘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双手动了动,撑着棺材的两侧就要起来。可是那双小手还没用上力,就听到一阵窸窣声传来。
由远而近。
她警觉地抬头,向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但见一抹黑影盖了过来,居然直冲面门,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给扣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