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去十年的奸臣复生应该干什么?
韬光养晦,报仇雪恨?
招兵买马,篡权夺位?
得了吧,他可不想再被扯进什么烂事里了。
裴渝抿一口茶,再说,他死前也算执念全了。
茶馆依旧喧闹,后桌的人已经从太守府闹鬼聊到京城。
裴渝蹙起眉,那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
他到底为何死而复生?
自古以来,民间多有流传神鬼之说,也有许多玄而又玄的事情,裴渝对此一直保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毕竟京城里,就有开国皇帝亲自设立的钦天监,专门针对观星测命,占卜国运的方面。
况且当年齐昭不也想活祭整座京城,来求长生么?
虽然他注定会失败。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复生实在蹊跷。
裴渝拧眉思索着,意外?还是人为?
意外是为何,人为又是谁的居心叵测?
……接下来需要把这事查清楚,放任未知,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总让他觉得不安心。
茶水已经见底,裴渝将杯子搁在桌上,拿起刀走出茶楼。
他准备回京看看。
雨后天空格外蓝,茶楼对面一排铺子,街上人潮来往,有挑着担子高声吆喝的,有街角吐火卖艺的。
突然,有个人从街角冲出来,直接撞翻了卖艺的男人,然后挤进人潮接连推翻好几个人,他直直朝裴渝这边冲过来,一边双手慌乱的挥舞,一边嘴里喃喃“鬼……鬼!…”
周围人赶紧拦下他,谁料那疯子脚步一绊,直接摔在刚出茶楼的裴渝面前。
这时裴渝才看清他的模样,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性,身上穿的像是杂役的服饰,但蓬头垢面,表情惊恐。
这时最先被撞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围上来。
裴渝眉头一皱,不想掺和进这麻烦事,谁料刚准备后退,那人就一声大叫。
“啊!!”只见那家丁又一**跌在地上,一边手脚
并用往后爬,一边伸出手哆嗦着指他,“鬼!鬼啊!”
什么鬼?他这是给认出来了?还不等裴渝疑惑,刚刚被撞倒的卖艺男人已经过来,一把抓住那疯子的衣服,骂道“什么鬼,我看你就是存心找事儿!”
可那疯子却是直摇头,一边拖拽着后退,一边直勾勾盯着裴渝喃喃“鬼……鬼!....”
就在这时,一声呵斥打断这场混乱。
“官府办案,烦请各位让道!”
只见对面一队官兵拨开人群走出来,而在他们最前面,有两个人却是明显不同,皆一席黑色劲装,上绣银色飞鱼,臂带护甲,腰挂令牌,侧腰佩刀。
卖艺男人不自觉松开了家丁的衣领,人群也安静下来。
裴渝心头一跳,其他人不清楚,他却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督查院的服饰!
黑衣人一位是年纪不大的少女,皮肤白晳,龙眉杏眼,目光炯炯,眉宇间有种独特的英气。
另一个则是位青年,五官清俊,亲和的笑容消减了督查院服饰的肃杀感,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
人们开始小声议论。
“官府办案……多半是和太守大人有关呐。”
“那这疯子肯定是太守府的家丁,说不准就是见到什么吓疯了!”
裴渝混杂在人堆里,听着周围议论纷纷,这时几名官兵围上去,将杂役拉起,而后其中一人来到少女面前,朝她拱手道“大人,找到证人了。”
那少女点点头,然后环视一圈,竟笑起来朝人群做了一揖。
“诸位乡亲,多有叨扰。”
便起身,招呼官府卫兵准备回去,忽然,变故突生,那杂役直接挣脱卫兵禁锢,跑到中央,指着已经退至人群后裴渝大喊。
“他是鬼!他是鬼啊!”
这声大叫让官兵全都看过来,瞬间,裴渝周围的人作鸟兽散,他孤零零一个,抱着刀立在空地,好不显眼。
……
他心里暗道一声麻烦。
那少女盯着他思考一会,迈步走过来。
“这位大哥。”她面带微笑,一旁的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面的士官兵已经渐渐围拢。
“能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么?”
…………
“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惯例问些话”
小巷里,青年和少女面带微笑,裴渝皮笑肉不笑。
此刻他正被两人夹在中间,后面十几个官兵跟着,带着刚刚那杂役,正一道往太守府走。
虽说有些麻烦,但裴渝却是不慌。
太守一案看来确实棘手,京城直接派遣督查院督卫来洛州城,几天了,也不见有进展的消息在民间传出。
而督查院办案即使再不近人情,也不可能凭杂役的指认就给他定罪,顶多是例行惯事问一嘴。
只要在这里糊弄过去就没问题。
思索间,裴渝已经编好一段说词,便勾起嘴角,回道“对官府自然是要配合的,但官爷,不能因为那杂役的胡言乱语,就把我给抓了啊。”
“放心,我们自是不会冤枉好人。”龙眉少女朝他笑笑,“回答几个问题就行,快的话也就这段路。”
“姓名?”
“余崎。”
“年岁。”
“二十八。”
“籍贯。”
“窑州。”
“身份。”
“如你所见,江湖浪客罢了。”
年龄自然是报死前的,既然他的外貌并无变化,总不可能顶着一张二十八的脸说自己三十八。
而余崎这个身份也不是随口一说,以前当总督的时候,为了方便自己暗处行事,裴渝给自己办了几个假身份,因为实在隐秘,又不太常用,也没人知道,平常都放卷宗里吃灰。
但那些身份确实记录在册,即使当年他死后,督查院全面革新,所有记录重新录入,这些名字也应当一起被重新记载。
去查,是查的到这个人的。
“最后一个问题,两日前你身在何处?”
“赶路。”
“赶路?”
“对,我今早才到洛州城。”
“可有人证明?”
“二位去茶馆问问便知。”
闻言,龙眉少女和青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朝他一拱手“多有得罪,出了这段路,您就回去吧。”
裴渝心下一松,面上却是不显,只微微颔首,在拐角处正准备走。
“不对啊…我知道了,你是早上报官府那个!”
突然的一句话,所有人看过去,是刚刚朝龙眉少女报告的那名官兵!他指着裴渝,一脸了然之色“黑店的事就是你干的吧,我们头正找你呢!”
“黑店?”少女奇问道。
那官兵连忙上前,朝两人行一礼“回大人,洛州城后有一荒山,半山腰一对夫妻开了间客栈,一直有传言说那家客栈杀人夺财,但没有切实证据。
直到今早,我们接到有人报案说,山上客栈有具尸体,派一队人马上山查看,发现确有此事。
是一位赶路的书生,还背着包袱,被一刀穿透心脏,就趴在客栈桌上,我们搜查了整个客栈,但始终不见那两夫妻,又因为太守府这边更为紧急,所以留下两人善后,其他人先回来。”
那官兵一指裴渝“最先有人敲鼓,我出去,看见一樵夫,说了山上的情况,兄弟们走得急,我就多问了一嘴,结果那樵夫说,不是他敲的鼓,是另一个人,敲鼓之后拉住他,给他些银两,让他留在这把这事告诉我们。
据樵夫描述,那人约莫二十好几,带着斗笠,身穿黑袍,抱着一把刀,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之前我就觉得熟悉,这么一看,应该就是他!”
刹那间,小巷里安静下来,裴渝迈出的脚步一顿,还是了跨出去。
就在这时,一刀一掌从后方冲出,横在他脖颈两侧!
只见后方,龙眉少女握刀,中气十足喝道。
“余大哥,留步。”
温和青年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朗声道。
“看来现在,得劳烦您再和我们多待些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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