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皇宫中一支长长的辇队步履匆匆,苏染坐在凤辇内用铜镜细心地检查着自己的妆容,满意地弯起了唇角。
宫婢海棠看见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揶揄,“娘娘今夜真美,待会儿陛下看了,肯定如痴如醉。”
苏染白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但耳根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起来。
辇车很快抵达了夜宫,这是司冥轩身为天子,平时住宿休养的地方,可让苏染感到难堪的是,她身为皇后,却一次也没在里面过夜。
看见她站在夜宫的门口发愣,海棠迅速出言提醒,“娘娘,到了,陛下还在里面等着呢。”
苏染回过神来,却有些迈不动步子,“海棠,你说是不是那些奴才搞错了,他真的召我来见他吗?”
看见她不自信的样子,海棠的眼里满是心疼,“真的,娘娘,陛下亲自召你来夜宫,他一定是想明白了,知道了你的好。”
“可是……”
苏染还是有些犹豫,迟迟不敢进去。
其实也不能怪她怯懦,实在是这些年里,司冥轩从未用正眼看过她。
即便她为他披甲上阵,连诛六国,他也只是淡淡颔首,说了一声多谢。
他的眼里,有过无数女人,就是不曾有她。
“娘娘,别想那么多了。”
海棠再次催促,“不管陛下怎么想的,先见了他再说,只要你柔软一点,向他多说点好话,奴婢相信就算是石头也会被你焐热的。”
苏染微微点头,一瞬间笑颜如花,“也对。”
她走进夜宫,接待她的是司冥轩的亲信夜烛,他向来沉默寡言,这次却罕见地出声提醒,“娘娘,待会儿见了陛下,记得多服软。”
苏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对方又很快低下了头,像从未出声一般,默默地在前面引路。
苏染撇了撇嘴,只当是那男人又喝多了在发脾气,毕竟以往他们的许多次争吵都是因为这个。
可今天不同,既无军务,又无国事,她才不会那么不识趣呢!
苏染进了司冥轩的寝宫,看见那个在她心中宛如神祗一般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高大挺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帝王的贵气,他负手而立,不怒自威,即便只看着背影,她也如痴如醉。
夜烛走到司冥轩身旁,恭敬地行礼,“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司冥轩转过身子,狭长的双眼望向苏染,目光充满着审视,可又莫名有一股哀伤。
苏染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一震,心里迅速被喜悦笼罩,他在看她,他真的在看她!
许是被他的目光鼓舞,苏染鼓起勇气,一步步地向他靠近,直到在他面前站定,才小心翼翼地抬头,脸上挂满笑容,“臣妾今天好看吗?”
这是她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从小到大,她都是昭国公认的第一美人,可司冥轩却从未用正眼看她,好像她的美貌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时间久了,她就越来越怀疑,是她不够美丽,还是她真的那么惹人讨厌?
寝宫一片寂静,苏染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菲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漠然道:“好看。”
短短两个字,就足以让苏染喜上眉梢,她欢天喜地凑上去,主动抱住了司冥轩的胳膊,“陛下这么晚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司冥轩垂下眼眸,看着身旁女人如花的笑颜,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般,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染也不催促,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乖巧得像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冥轩才将胳膊抽了回来,走到龙榻边坐下,俊逸的脸上满是冰霜,“香泠的病没有起色,也不肯进食,太医说她快不行了。”
苏染怔了怔,虽然不满这男人每次见她都要提冷香泠,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要不把药给她灌进去,总比饿死了好。”
她这提议完全是出于好意,没想到司冥轩的面色一寒,周身的气场瞬间变了,凭空露出几分煞气,“你真的希望她好吗?”
他这问题来得莫名,苏染的表情一滞,继续向他微笑,“当然啊,妾是皇后,要有容人之量。”
她不喜欢冷香泠,也不喜欢司冥轩身边的其他女人,可却不至于恶毒得要她们死掉。
司冥轩笑了起来,这男人的五官深沉,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笑容,可一旦笑了,那就宛如拨云见日,迷得人移不开眼,“既然如此,朕有一事想拜托皇后。”
苏染被那笑容迷得恍了恍神,听到男人低沉的话语,立刻忙不迭地点头,“陛下请说。”
司冥轩正襟危坐,直视着她的双眼,“香泠的病也不是无药可医,只是尚缺一枚药引。”
苏染眨了眨眼,目光盈盈如水,心里多少猜到了一点,“是什么药引,很难寻吗?要臣妾亲自去寻?”
司冥轩看着她,目光深沉,却充满阴鹜,“难也不难,只不过要将活人挖心。”
苏染脸上的笑意凝结,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后退两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颤抖,充满了恍惚与狼狈,“要挖谁的心?”
司冥轩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薄唇微扯,嘲弄地开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