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惊雷乍响,方巧巧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入目是潮湿的营帐,身边还躺着一排其他女孩儿。
她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踩着棉袜下床,径直出了营帐。
帐外雷雨交加,她连鞋都没穿,任由冰凉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
三年了,从苏染到方巧巧,从一国之母到皇家猎场的女婢,她足足等了三年,才等到那个男人来秋季围猎。
以往每年都有的项目,自苏染死后,就莫名地搁置了三年,万幸她总算等到了。
方巧巧仰头望天,冰凉的雨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带着彻骨的严寒。
三年前,司冥轩为了冷香泠的病,在夜宫活生生地挖走了她的心脏做药引,她倒在那男人的脚下,看着他拿着心脏头也不回地离开,才觉得自己彻底死了,之后她便穿越到了方巧巧身上,成了新入猎场的女婢。
那个时候,方巧巧只有十三岁。
这三年来,她逐渐熟悉了方巧巧的身份,日复一日地在猎场打扫、练习,只希望有一天能等到那男人来猎场围猎,然后为那个死去的自己报仇雪恨。
司冥轩不仅杀了苏染,还在苏染死后,给她安了个刺君谋反的罪名,屠杀了苏氏全族,流放她的旧部,只有当时刚刚及冠的苏牧逃了出去,从此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所有她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坏事,司冥轩全都做了。
那个曾经在她心里如同神祗的男人,一夜崩塌,成为她生生世世的怨恨。
那种恨日日夜夜地吞噬着她的身体与心灵,让她整个人面目全非。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冷漠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方方巧巧浑身一震,有些僵硬地回过了头。
男人一身明黄色睡袍站在雨下,夜烛举着油纸伞在他身后,二人齐刷刷地看着她,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几乎是一瞬间的念头,方巧巧觉得自己现在出手,百分百能打败夜烛,击杀司冥轩。
但她忍住了,死亡是仇恨的终点,却不是司冥轩该有的报应。
这个男人,应该生不如死。
她借着雨水敛下眸底的恨意,迅速俯身下跪,“参见陛下。”
司冥轩冷冰冰地看着在他面前虔诚下跪的婢女,今夜电闪雷鸣,他在陌生的环境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远远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营帐外淋雨,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来,可到了眼前,又觉得索然无味。
婢女还能因为什么事情在外面淋雨,无非是得罪了上级,所以在外面罚站。
正当他想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那女人继续开口,“奴婢在猎场待了三年,实在太想家了,所以出来淋雨,希望能冲淡思念。”
“冲淡思念?”
司冥轩似乎被这四个字触动,一步步地向她靠近,“这管用吗?”
方巧巧跪在地上,很快摇了摇头,“没用,但能打发时间。”
女人诚实的话语,显然取悦了天子,夜烛听到司冥轩轻笑一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奴婢方巧巧。”
“方巧巧?”
司冥轩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微微颔首道:“你很快会见到你的家人。”
“多谢陛下。”
方巧巧恭敬地磕头致谢,一抬头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经渐渐走远……
她站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嘲弄。
三年了,这个男人依然偏爱着恋家的女人,当年苏染被他嫌弃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的苏家大小姐太过刁蛮任性,不顾家人感受,反而冷香泠那样对家人言听计从的乖乖女,深受他的喜爱。
真想不到,时至今日,他的口味一点没变。
雨水浸透了方巧巧的衣服,她抬头望着夜空,心里默默许愿:
苏氏全族保佑,一佑她顺利进宫,报仇雪恨;
二佑她找齐旧部,安置无辜;
三佑苏牧平安,他们姐弟能早日团聚。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司冥轩才返回营帐休息,迷迷糊糊之间,一只血淋淋的大手突然向他伸来,破开了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他想起床逃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弹不得,想大声叫夜烛救驾,却发现嗓子喊不出声音。
他急得一身冷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拿走了他的心脏,递到一个女人的手中。
那个女人的脸渐渐放大,一步步地向他逼近,女人精致的妆容映入他的眼帘,跟早就死了的苏染一模一样,“陛下,三年了,你睡得好吗?”
“啊——”
司冥轩惊叫一声,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入目是猎场的营帐,心脏才恢复了跳动,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到那强烈的震动,心情才渐渐平复。
夜烛在外面听到声音,很快赶了进来,“陛下,没事吧?”
司冥轩的脸色迅速恢复,眨眼间已变成了帝王矜贵清冷的模样,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榻,“什么时辰了?”
夜烛赶紧答道:“启禀陛下,卯时了。”
他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昨晚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夜烛迅速回复:“那个叫方巧巧的婢女,十三岁被卖进猎场,家境比较贫寒,被卖进猎场的原因是给她哥哥娶亲凑聘礼,这三年来,她家人从未来看过她。”
“呵!”司冥轩嗤笑出声,“就这样她还思念家人?”
夜烛垂眸,“或许正是因为得不到家人的关爱,所以这件事才成了执念。”
司冥轩沉默,许久才开口,“那就如她所愿。”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