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珅一面听着这几个人的谈话,一面摇着折扇。按理说他确实是懒得管这种闲事,可既然遇上了不管也委实不大好,而且还有一丝薛宁的成分在。
他借机上去探问道:“在下听几位说到江陵县的事,不知可否详细一说?”随后又添了一句,“在下来江陵探亲,听几位如此说不敢贸然进城。”
其中一人招呼成珅坐下,添了茶水道:“我们也就知道个大概,就是听说江陵县里杨思路的余党猖狂,县长一直在派人搜寻,一连搜了好几天搜到现在。”
“不仅如此啊。”又有人插道,“就前几年,江陵县也是时不时抓什么江湖大盗,反正到现在啊抓了布下百人,也不知道牢房里面关不关得下那么多人。”
另一桌的人也道:“我有一个朋友就在江陵县衙里当衙役,他跟我说县长有个弟弟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每天夜里都会从县衙里搬出几箱几箱的东西。因为是县长吩咐的,他也不好问什么,就是这箱子里还特别重,隐约有呜咽的声音,好像是装了人。回家后越想越不对,这才告诉我的,后来啊我一想,这箱子里面还真有可能是人。”
话到此处,几个人不禁徒增了些怯意。
成珅收起折扇,向几人致了谢:“在下还是先去江陵县探亲,多谢几位提醒。”
官道岔口,往江陵县去的商旅几不可见,难得见到几个还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的,想来他们都是有所听闻的。近年来南平发生的事的确不少,先是南平老王驾崩,到杨思路夺权,再到薛宁公主重回南平,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再来关注于民间的动静。方才的百姓都已经说得格外清晰了,江陵县长做下的事着实不将薛宁放在眼中。
不动声色地入了江陵县的客栈,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吃喝。要说还是市井中得知的消息多,只是这一套放在江陵县倒是不太管用。整个客栈安安静静的,没多少住客也没多少食客,唯一的几桌还低声细语的说着悄悄话。
成珅轻叹了口气,摇头饮酒。吃菜之余还惦念着已经做了女王的薛宁公主,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逃王,她会不会大发雷霆的闹,会不会干脆一纸休书休了他这个王夫。他自嘲的笑笑,逃王是他自己要逃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入夜,成珅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江陵县衙,后门口他看到了白日里那人说的县长的弟弟,还有十几个衙役在那儿搬着大箱子。两个成年男子搬这样的箱子竟还有些费力,这不得不让成珅联想到箱子里是装了人。
他没有多待,避开衙役的视线径直摸入大牢。果然,大牢里人满为患,喊冤的声音足以惊天,然而守着大牢的两个衙役却似什么都听不见,无动于衷。牢房的大堂里还余留着三个箱子,箱子上贴着县衙的封条。成珅轻手撕下封条,打开箱子的瞬间终于确认了箱子装人的说法,着江陵县衙果真是有暗幕。里面的人都被他们用迷药迷晕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成珅思忖了半刻,将其中的人揪了出来,藏在一旁空着的牢房。牢里这么多人,想来也不会在意这里何时回多上一个人。他将封条散在地上,装作是自然掉落的模样,而他委身藏入箱子里。
这次逃王他其实也没真想逃多远,只是想给薛宁一个教训,好让她不要把一堆的政事丢到他的头上。此外还有一点也是正好看看南平的风土人情,替薛宁把一把底下人的关。
至于后来,成珅就是到了那座私矿上。原本凭着一身武功想要拿到证据再悄然全身而退,那绝对是格外简单的一件事。只是他没有想到,隔天就遇到了来寻他的薛宁一行,而且他们还都被诓上了山。
薛宁刁蛮的性子依旧没改,白白看着夏雨、铁文丞挨了两道鞭子,即便他不想暴露身份也不好不管,是以只能装得一副不会武功的模样替她挡了鞭子。执鞭子的人没有内力,他拿内力挡上一挡,也只是普通的皮外伤。夜里的伤药确实是那些人发下来的,薛宁他们拿不到伤药也是因为白日里的事给个教训。其实不拿也总比拿了好。
虽然是劣药,权当是惩罚吧,反正成珅也点了名要薛宁帮他上药。谁知道薛宁下手不知轻重,疼得他差点没有忍住。成珅苦笑,这就是活生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龙珅这个化名不能再用了,思忖了半刻,还是取了沐风这个名字,正如后来成昶解释一样——思慕薛宁。原本还想着拿什么原因跟着薛宁,岂料她出口就同意了让他一路跟着。想想也好,他既不愿暴露身份又不想让薛宁受到伤害,这样跟着也挺好。
薛宁身边有女诸葛——秋霜在,又有从小跟着他的龙飞在,成珅行事可谓是处处小心。故意收敛了气息让龙飞察觉不到他会武功,还费尽心思在秋霜面前解释了一番他身上树脂的味道。好不容易让秋霜放下芥蒂,谁想一路上又遇到了不知名的刺客来刺杀薛宁。
要一个会武功的人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的确是辛苦,成珅强烈压下动武的冲动,在一躲一避间,旁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悄然出手,施点小计。
替薛宁挡下的那一刀实属无奈,骗也骗了苦也吃了,这会暴露身份就不是他逍遥王爷的性格了。暗自拼了内力,这一刀看似是黑衣人拼了命的往前捅,实际是成珅用了内力控制住刺客的大刀,给龙飞杀他制造机会。
差一点被秋霜看出破绽,幸好薛宁依旧是原来的薛宁,替他摆平了不少问题。倒是他这一路上听着薛宁他们讨论到蜀都后如何如何做逼出逍遥王,又要如何拆了蜀国皇宫。于此成珅也只能一笑而过。
“原来如此,皇兄这一套苦肉计施得好啊。”成昶听着他的叙述不禁笑道,“一路上听着皇嫂她们出主意对付你的滋味不好受吧?”
成珅啧了一声,甩开折扇道:“皇上啊,你就不要落井下石了,我这也是没有想到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嫂你的身份?难道你还要像上次一样?”他拍了拍成珅的肩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不知道,反正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你可别忘了十月十九日,朝会你不愿意来朕也不勉强你,可先皇的忌日你再不来那真是不孝了。”成昶半威胁半恐吓道。
成珅面上为难,半晌又恼道:“我知道,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好好好,朕不说就是了,只是你千万别忘记了。”
“你……”
“皇兄请回王府吧,朕,真的不说了。”成昶忍着笑意道。
成珅拿出人皮面具,仔细盖上,不留好脸色的扭头就走。
刚回到王府,迎面就遇上了薛宁。蜀帝与沐风不曾见过一面,也不知道找沐兄谈话是好是坏。她心中担心沐风,便直侯在了王府门口。
“公主。”沐风作揖道。
薛宁赶忙招呼他进了王府,短短一路上又问:“蜀帝有没有为难你?”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皇上只是问了我几句关于公主的事,问我要点什么赏赐被我拒绝了。”
“你拒绝做什么?他给你赏赐你就拿着啊。”薛宁半嘟着嘴,又有些刁蛮公主的味道了。
沐风笑笑,道:“我不需要,救公主不过是在下的举手之劳。”
薛宁朝着浅浅一揖:“那小弟就多谢沐兄的救命之恩了。”
就着十月十九日当天如何围堵逍遥王爷这件事,薛宁公主与她的两个侍女、铁文丞、龙飞外加沐风讨论的不可开交。然而介于沐风是当事人,自家妻子所做出的决断又不好开口,是以他只得一个人默默听着这将会发生到自己身上的一切。
“公主,不如我们在太庙外帮你看着王爷?”夏雨嬉笑着提道。
薛宁思忖了半刻,摇了摇头:“不好,姓成名珅的武功那么好,你们肯定看不住。”她又想了想,问秋霜道:“秋霜,你知不知道太庙祭祖的具体事宜?”
秋霜肯定道:“秋霜知道。”
“快说说。”薛宁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好。蜀国和我南平基本都差不多,祭祖的时候不仅皇室子孙要去,就连文武百官也要去,缺一不可。”
“要是有人没去会怎么样?”思及逍遥王爷不仅逃婚还逃王,薛宁这一问必不可少。
秋霜咬了咬唇,继续说道:“若是文武大臣不去,轻则革职重则永不录用。若是皇室子孙不去,那就要落个不孝的罪名,而且日后还需向先祖告罪。”
“要是这样的话,本公主看姓成名珅的你还能逃到哪儿去!”薛宁顾不得什么女王的礼仪,当众大笑。如此大快人心的事如何能够冷静得下来,就连铁文丞也掩嘴偷笑。
唯有龙飞暗自为自家王爷担心,依照王爷的性格回不回来说不定,再者得知薛宁公主会参加这次祭祖,进不进太庙又是一回事。王爷啊王爷,你到底在哪儿啊。殊不知他此刻心心念念的王爷正一本正经的窃听着“内部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