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位于平西地区的广安县,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流量远远超出预期和河床的承载力,山洪已经冲垮了许多地方,这分明已经是提前进入了汛期。
八月十号的清晨,一辆县委的中巴车在奔赴遭受洪灾最严重的盐寨乡途中,被突然奔袭而来泥石流裹卷,突**况令人万万没有想到,应对不及,于是连人带车翻入奔腾的万流江水中。
一下子事态越发的严重了,这辆中巴车立刻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因为在车上有县委书记,县纪委书记,县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和专职副县长,加上车上的司机等人一下子九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夺去了生命。
怎么会这样!广安县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位县领导,四名县委常委还有一个副县长都没了!
这件事情不仅惊动了整整一个安和省,连上面的权利中心都给予了高度重视,短短几天就有四道重要指示下发到了安和省委,明令他们在抢险救灾的时候,也万万注意领导干部个人的人身安全,此类事情坚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不难理解,毕竟培养一个得力的领导干部是一件漫长且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的事情,这一次意外就带走了5名实权官员,这不仅仅是安和省的不幸,也是整个国家的损失。
凡事都有两面,虽然失去几名官员令部分人悲痛,但是也给一些人带来了希望。这空缺的位置都是处级和副处级的实权干部,在这些位置上意味着什么不难得知。面临着紧缺的官位需要及时补充的需求,让那些深知其中利害的官员们都活跃了起来,一时之间,平西市热闹了起来。
但是,往市里面跑动的官员越多,在县里好好工作的官员就越少,渐渐的县里工作的正常开展遭遇了很大的障碍,在工作时间找不到领导变成了家常便饭。
对此,迫不得已临时主持全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县长马云龙下令,在接下来的这段关键时期,如果再有人只顾一头热的跑官,而不顾自己的本职工作,等候的将是严肃处理。
要求下达到各处时,下属们不敢不听,一时之间倒也都安静本分了许多,各处的工作也暂时都回到了正轨。
因公遇难的九位同志的追悼会在七天后举行,县里的殡仪馆1号大厅里,场面格外肃穆。市委以及市政府的代表——平西市市长王威也出席了追悼会,会上由县长马云龙致悼词。
马云龙那边声音沉痛,满脸悲容,然而现在就算再表现的沉重、惋惜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
两个小时后,追悼会结束。在从大厅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县里老干部局副局长程越清被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熟面孔,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又是自己的老同学季天成。
这两人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了,大学里是彼此睡上下铺的好兄弟,工作期间这十几年也没有断了联系,从单纯的学校里培养出来的感情,就算在官场磨砺了许多年,也始终没有变味。
两个人相互一对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程越清率先走了几步,坐进了自己的汽车里,气定神闲的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还没来得及吸第二口,季天成就拉开车门,重重的坐在副驾驶上,抬手就把程越清点燃的烟拿了过来,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吸了两口,这才开口抱怨:“这会开的真长!在里面给我憋得,就想着赶紧出来抽口烟。”
程越清又拿出烟盒,叼上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了,“你可忍住吧,你没看老马在会上那样,什么烟瘾,就算是想上厕所都要忍着,在这个关头上你有什么小动作,就是打他老马的脸,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看,以前老马可不是这样,成天笑呵呵的,没什么架子,现在可好,拿出官威来,我瞧着这县长变书记,估计是没跑了。”程越清弹了弹烟灰接着说道。
跟程越清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想说什么,季天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点点头:“没错,老马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不过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聊县委书记的,而是县长的事。”他在政府办事,消息自然可靠。
程越清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俩都是副科级,在平头百姓的眼里都是当官的,可是当官的有大有小,他们这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在这讨论正处级的事,这不是扯远了!
季天成没管程越清的疑惑,把烟一扔,说道:“先开车,一会再给你详细说。”
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农家院,季天成和程越清常来这个地方说话,看中的就是农家院人少僻静。先来几个可口小菜,再加几个硬菜,两个人小酌了几杯,这才开始说正事。
季天成坦诚自己是从特殊渠道得来的消息,上面为了一切稳定,决定这次的补缺稳着来,县长就地提拔。目前已经确定好了两个后备人选,一个是副书记周森,还有一个是常委副县长吴通达。
说起这两个人,跟季天成和程越清都没有什么牵扯,但是季天成却提起了另外一个人,倒是让程越清精神一振。
陆超!
这陆超比程越清和季天成大5岁,今年也不过37岁,更关键的是,陆超和他俩也是一个大学毕业的,这关系就又进了一步,现在在广安县当副县长,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文教卫这方面。
程越清和陆超在工作和生活接触都不多,因为他所在的老干部局隶属于县委组织部管辖,和陆超没什么关系。但是季天成就不一样,他在政府办,工作上和陆超经常见面,又因为是校友,走动便也多一些。
即使如此,程越清也搞不明白季天成在打什么算盘,毕竟这线索太微弱,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季天成却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一杯酒下肚,开口道:“越清,你和冯薇离婚时间也不短了吧,就想一直自己这么单着?”
程越清心里有些不舒服,提起冯薇不免有些下意识的堵心。想当年他自己还是县委书记秘书的时候,遇上了县电视台的台花,也就是冯薇。那时候自己前途一片大好,正是看上了这一点,冯薇在自己的众多的追求者当中选择了程越清。
刚结婚的那两年,两个人也算是蜜里调油。程越清的事业给力,短短两年解决了副科级,开始走进了干部的队列中,第3年就已经开始兼任县委办副主任,眼看着正科级要到手,可以外放去当一把手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一直抬举程越清的县委老书记因病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没有人提拔,就像是烧得正旺的火被人把柴火抽走了,程越清很快就不受重视了。
去当一把手的事肯定黄了,而且就连县委办都不能留了。程越清被发配到老干部局,成为了排名末位的副局长。
这下子事情就变得都不一样了。老干部局本身就没有什么油水,清水的不能再清水了,程越清这个副局长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什么权利,上班打个卯,喝喝茶看看报纸就没什么大事,回家帮忙做做家务,不过如此。说实在话,这要是放在平常家庭里,无病无灾,工作稳定,老公贴心,好好过日子也没什么了,可偏偏程越清有一个不一般的媳妇。
冯薇可看不下去这样的程越清,原本的鲲鹏,变成了河里的虾米,怎么看都不顺心,提起离婚更是常事。
程越清时间一长也忍不下去了,想着俩人要是离婚也好离,没孩子,财产一直以来也都是独立的,扯个离婚证就行了,说去就去,5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现在又听到冯薇的名字,程越清心里更不是滋味,本来要喝的酒也放下了。
这边程越清一脸阴沉,季天成马上赔礼道:“哎,都怪我,我不该提这茬,好好好,不说了,来,咱哥俩接着喝酒。”
程越清却没有端杯子,他开门直说:“天成,咱俩你就别绕弯子了,有什么事,你干脆点。”
季天成认真的看了程越清一眼,想着也是火候亮底牌了,于是正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