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元默然。
自从五年前父亲生病起,家里的境况就一落千丈,从暖衣饱食到家徒四壁也只花了不到两个月。
然而父亲的病来势汹汹,变卖了房子田地也仅仅能让他吊着一口气,岑元不愿意放弃,像个赌徒一样跟县城的地头蛇黑虎帮借了五十两银子只为买根人参祈求父亲能奇迹好转。
但终归是奢望,父亲病逝后紧接着母亲又因伤心过度缠绵于病榻,他这头抄书卖画那头还债买药,时时力有不及,几年下来还的钱赶不上与日俱增的利息。
他闭眼苦苦挣扎过后,还是艰难地做下了决定。
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左手,声音干哑道:“承蒙虎老大宽宥岑某多时,我选择......”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红衣小人儿从他屋里咻地窜了出来,一把将他的手按下去。
“我们还钱!”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柳宝宜下了一跳。
尤其是岑元,他在看见比他弱小的陌生姑娘义无反顾地冲过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心神颤动。
上一次被人护在身后是几年前?
壮汉一瞅,猜测是岑元新娶的媳妇,上下肆意打量她一番才道:“你有钱?”
形势比人强,柳宝宜只当没看到,光棍地说:“现在没有。”
壮汉怒目圆瞪刚要大骂,她又马上接着开口:“但这位大哥可否再宽限十天,十天后我保准还你十五两。”
她怕壮汉不信,干脆又爆出娘家身份:“县城的柳屠户你应该知道吧,那是我爹,他手里还有几头猪呢,要是我们还不上,到时候你去柳家把猪拿去抵了也一样。”
壮汉将信将疑,见她不似耍诈,斟酌过后才恶狠狠地威胁:“行,我再给你们十天,介时要是还不上钱,可别怪老子带人屠了你柳家的猪。”
“要是猪也不够。”他顿了一下,眼神赤裸地邪笑,“那就拿别的抵。”
岑元见状立刻把柳宝宜拉到身后,沉了脸警惕地看着壮汉:“她说的不作数,我岑家的事与别人无关,有什么冲我来。”
但壮汉显然已经有了决定,一根手指哪有几头猪值钱。
“她说的不作数,我的话作数不就行了?兄弟们,走!”
几个打手又呼啦啦地离开了。
见岑元还要追上去,柳宝宜赶紧把他拉了回来,顺手关上摇摇欲坠的栅栏。
“别追了,手指不想要啦?身体残疾可参加不了科举。”
“岑家的事怎能牵连你?”
岑元气结,难道她没明白那人的意思吗?
“家中债台高筑,科考一途早已无望,失去一根手指不会对我有影响。”
他虽说得决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心里有多不甘。
寒窗苦读十几年,他怎么可能不向往与天下学子共聚一堂角逐高下,而后为万世开太平。
他不甘愿,柳宝宜也不乐意。
“不行!你必须给我去参加科举去当官,这样我以后有了靠山才能胡作非为。”
岑元只是个普通人的话他一辈子窝在这小地方她都没意见,奈何他是男主啊,一个明明有探花之才的人却要因为区区百两银子断送了仕途,她想想就要吐血。
而且她也没有胡说,因为她还不知道亲手拆了自己官配的女主是个什么成分,而她又头顶对照组光环,男主必须要更强大才能护得住她,护得住柳家。
听着柳宝宜把说得如此嚣张,岑元想纠正做官并非是为了让家人逞性妄为,但又忍住了,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方才柳宝宜在众目睽睽中从他的卧房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不得不认下这门离谱的婚事,眼前人是他的小娘子,而柳家也是他的岳家。
他重新适应了一下新身份,才别扭地说:“那也绝不能拿、拿岳父的猪抵,这是大不孝。”
更不允许自己的妻子被欺负。
“我就是口头说说打发他们罢了,没真想坑爹,赚钱的事我另有法子。”柳宝宜无所谓地摆摆手。
岑元这才冷静了一点,紧皱的眉头微缓,疑惑道:“什么法子?”
柳宝宜双眼亮晶晶,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洁面散。”
其实刚才她跟壮汉说十天还十五两完全是在开空头支票,也就是这会解除暂时危机了脑子里才有点想法。
像女主那样用嫁妆补贴的事她做不了,因为当时原主跟宋清清换亲的时候只是人换了,嫁妆没机会换,所以她的嫁妆现在在黄家。
只能另想法子。
“听说县令家的千金生了面疮许久无法根治,我准备调配一款洁面散上门卖给她试试。”
不是听说的,是原书提到的。
女主婚后有一次去布庄卖绣帕,恰巧遇到县令千金出来逛街,以白纱覆面,女主见之突发奇想,大胆上前提出想为她做一张刺绣面纱,县令千金觉得新奇,便同意了。
等刺绣面纱做出来后县令千金很喜欢,于是经常戴着它出去见朋友,姐妹们也颇觉有趣就开始跟风,之后刺绣面纱风靡一时,无意间宋清清擅刺绣的美名也传了出去,赚下了口碑,逐渐开始有人找她做绣品。
而她也和县令千金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县令千金向宋清清敞开心扉时提到她豆蔻之年起脸上就开始生疮毁了容貌,病情反复,因为怕被人笑话才不得不整日戴着面纱。
柳宝宜觉得那女孩子应该是长了青春痘,至于反复发作的原因,应该是正值青春期受了激素影响,饮食不当或者乱用药的话也会加重症状。
而她恰好知道不少对症的美容护肤秘方。
出身中药世家的她从小就跟在长辈屁股后面学习寻医问诊,尽管她年龄小也还没有资格行医,但诊脉开方的本事是经过了家族承认的,同时她也熟记各种医书典籍。
其中有一个叫玉面桃花洁面散的宫廷秘方祛痘效果最快,经过她的改良之后还能祛疤和增白,且用的药材不贵,制作方法简单,不用一天就能做好。
如果能顺利给县令千金用上的话两天就能起效了。
“此法可行?”岑元有些担心她没做好的话会被怪罪。
“应该可以。”
那千金能因为一张面纱就跟女主做朋友,除了女主光环之外,或许也因为她自卑,这样的人应该很想治好自己的脸,而她对自己的药方很自信。
岑元见她已经决定好了,也只能支持她,而他自己也打算利用这十天多作几幅画,尽管杯水车薪,他也不能安心让她一个人扛。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柳宝宜摸着下巴想起昨晚睡觉时被她随意扔在床上的银簪,那是原主身上唯一戴着的嫁妆:“我们等会去县里把我的银簪当了应应急,再去药铺买药材。”
那簪子很细,成色也不好,但拿来买药材应该是够了。
除了几本还没有卖出去的抄书,岑元身上连十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他很是羞愧。
但眼前境况也不适合再讲究男子脸面,他郑重保证:“日后我会亲自将它赎回来给你。”
“好啊!”
柳宝宜很欣慰,男主果然很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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