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中困倦,醒来时,窗外雨停,屋中空荡荡的。宫女悄声禀告,「今日太后娘娘在聂云台祭祀,赵大人一刻钟前已经被叫过去了。」「知道了。」宫装繁复,聂云台相去不远,途经宝阁寺,林木葱茏,遮天蔽日。在密林中,我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本就虚弱,更是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子。此人一身酒气熏天,眼周挂着酒后的浮肿。我理好散乱的宫装,冷淡错身:「我们走。」没承想,那人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撞了老子想跑?回来!」「放肆!」我厉喝一声,「看清楚本公主是谁!」皇寺地广人稀,要想做到面面俱到实在太难。先前封寺,谁又能想到,世家公子里还能出个混蛋玩意儿。我繁复的装扮如同累赘,没走几步,就被撒着酒疯的男人拽回去,推倒在地。啪,一个巴掌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公主!」我捂着脸,被压在他身下,冷声道:「别瞎叫,去找人。」宫女哭哭啼啼跑远。男人打了个酒嗝儿,像头死猪,眯眼喘了口气,「噢?原来是公主?正好,你情我愿。」「谁跟你你情我愿!」我用了吃奶的劲儿,还了他一巴掌。这条狗疯了,扯起头皮,凑到颈边,嗅了嗅:「真香。」一股难言的愤怒和羞耻充满胸腔,我拔出发间的凤簪,钉穿了他的肩胛骨,同时一脚踹在他腹下三寸。伴随着一声惨叫,密林被密集的脚步声占据。男人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粗暴地拉扯开,随后弓着身子,躺在血泊里。「臣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语调平平,冷静无波,不是赵淮安还能是谁?我攥着衣襟,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踉跄从地上爬起来。膝盖传来钻心剧痛,我腿一软,失控地抓住了赵淮安递来的胳膊,连着他干净的袖子,都抹上一层殷红。后来才知道,犯事之人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当朝孟老御史孟周之子。姗姗来迟的老御史颤抖着将人抱在怀里,眼神怨毒又疯狂,「我儿不过贪玩了一些!你竟然……」赵淮安声线冷淡:「孟公子恶行,用『贪玩』二字加以概括,失之偏颇吧?欺凌女子,按我朝律令,当受阉刑。」孟周干脆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若非他人有意勾引,我儿怎么可能上当!」「他人」是谁,不言而喻。我其实并不招皇兄喜欢。母后入宫前,曾有过一任夫君,也就是我的父亲,后来她带着我改嫁先帝,为了皇家体面,我被封为公主,赐封扶音。依照往常,他禀上去,受罚的必然是我。我嗤笑一声,正要发作。赵淮安冷静道:「错不在她。」「赵淮安!你休要护着!此事老夫会如实禀明圣上!」赵淮安往我身前一挡,「孟大人只管如实上报。」我一愣,仰头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不甘心地低下头去。谁要他护着?我没错,便是被打死,都绝不肯掉一滴泪。人被拉下去,我却后退一步,冷着脸不肯说话。赵淮安看我一眼,「宫中的手板挨一顿,个把月握不住笔,公主耽误了课业,亦是臣的罪责。」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赵淮安:戒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想到他是皇兄派来的,我仅存的一点好感都烟消云散。「我不管,那人必须拖下去喂狗。」「公主年纪尚小,少些戾气为好。」我冷笑一声,讥讽道,「本公主年纪小?赵淮安,我至少还有一府的面首,你有什么?」他不说话了。我贴过去,快意道:「我尝过男人的滋味,你尝过吗?」「臣不喜欢男人。」他一本正经的话将我弄得一愣,随后叫了太医来,简单处置一番,替我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