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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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外间的风雪已经停了。
昨夜秦瀛洲并没有留宿。
我一说愿意入帅府。
他拥着我,折腾了大半宿,天亮之前,还是赶回了府中。
他说,他要去先行布置,要让我风风光光得进门。
我起身,披了衣服,下楼去楼中的后院。
阿白瑟缩在墙角,谁都无法靠近它。
除了我。
几个龟公原是想要喂它吃的,可它的眼神中,满是戒备。
“阿白。”
我喊它。
只有我才能够靠近它。
我揉了揉它的毛发。
它抬头看我,眼神中带着悲切和哀凉。
“阿白,你也想他了么?”
我抱着阿白,轻轻拍着它的背。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你要看着姐姐。”
它软软得呜咽了一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秦瀛洲要风风光光让我入门这话,说来倒是也算不得假。
三天的时间里,如水的锦缎礼物与珠宝送进红袖招。
周妈妈看着礼单,天天合不拢嘴地笑。
“将离,看看你这好福气,想你刚来的时候,还那么倔,如果没有妈妈,你现在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
“是啊。”
我一边描着眉,一边敷衍着喜不自胜的老鸨。
可我向来是个记仇的人,当初我刚被送进红袖招时,挨了多少打,被饿成什么样子,我都记得。
“咱们将离姑娘可算是个人物,旁的姑娘惹怒了秦家二公子,都是直接拖出去打死的份,偏咱们这位姑娘,在外头生生死死得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秦二公子依旧是心尖上捧着。”
楼里其他的姑娘们在一旁晃着帕子。
我无视了他们眼中闪烁的妒忌与不甘。
“周妈妈,我要吃大饼。”
我扔了手中上好的螺子黛,扭头看她。
周妈妈拿着礼单的手一滞。
“是是是,姑奶奶你想吃什么我就派人去给你买,楼下就有,你等着。”
周妈妈说着便要招呼龟公。
“我想吃平康坊里的。”
周妈妈的眼神更加怪异。
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次。
如今的我,在他们的眼中,是根本就吃罪不起的存在。
自然是我想要什么,他们便得给什么。
半日后,龟公气喘吁吁得跑回来,神色有异得回报于我。
“姑娘,平康坊里原是有一家卖大饼的,但是听说前日里那卖大饼的书生掉荷花池里淹死了。”
我抱着阿白,揉着它依旧柔软的毛发。
“那个书生,他叫什么?”
“好像是姓顾,顾什么来着——”
顾西陵。
我知道这大饼肯定是买不到了。
我只是想从旁人的口中,再听听他的名字。
至少这样,世上还能有其他的人记得他。
而并非,只有一个行将就木的我。
周妈妈见我神色不好,生怕我怪罪红袖招的人办事不利,伸腿踹了他一脚。
“让你跑去买大饼,去了半日就只带回这些?”
龟公会错了意,搜肠刮肚得想。
“那书生的街坊四邻倒是提起,那书生也是倒霉得很,本就家徒四壁,半年前还不知从哪儿救了个孤女,为了救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结果那书生一死,那孤女也就不见了。”
我勾唇笑了笑。
“那可真是没良心。”
阿白舔了**的手心。
我抱着它,抱得更紧了些。
翌日,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
我坐一顶小轿,从侧门被抬入了秦瀛洲所居的小院。
前日里,他刚被皇帝新封了紫衣侯。
他也从帅府里搬了出来,单独辟府。
他的正妻,吴氏嫡女,被他留在了帅府之中。
是我的要求。
他满足了。
成亲当夜,他还没来,我便兀自掀了盖头。
什么成亲不能自己掀盖头,不吉利的话。
今日我听了不下五遍。
可那又如何呢?
如今我还要“吉利”二字作甚呢?
龙凤双烛,高高地燃着。
我捧了一把干果,坐在床边吃着。
虽不是走的正儿八经的娶妻礼仪,但一整天饿下来,委实够呛。
复仇是真要复仇,可我也不能让我自己先饿死了。
秦瀛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将盖头盖了回去。
如意秤,挑了我的喜帕。
他拿着合卺酒,递给我。
凤鸾共饮合欢酒,鸳鸯同栖不老松。
我垂下眼眸,没有接。
那个能与我同饮合卺酒的人,早已黄土枯骨,不在人世。
“将离,还在怨我?”
他轻笑了一声,不等我回答,便已经强硬得攫住了我的下巴,逼着我抬头。
辛辣的酒液灌入我的嘴中,我被呛得直咳嗽。
“既然都已经入了我府中为妾室,就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他的嗓音冰寒,一如从前,带着上位者的冷漠。
刚刚的争执中,我的喜袍已经散开,如玉石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夏夜里,明明温度高的很,我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秦瀛洲看向我的眼神,总是让我想起那一天晚上。
那些鞭子,还有那把剑刺入我肌肤的感觉。
冰凉刺骨。
他的手开始在我的身上一寸一寸得抚摸逡巡。
“真美啊——”
他有些意乱情迷得感慨。
“当初打你那一顿鞭子、刺你那一剑,我还真怕你这身上留了疤。”
他的手,抚过我的胸口,按在那个曾经被剑尖刺入的位置。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他的手凉。
我开始颤抖起来。
他却在满意得笑。
挑开我身上的衣物,他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没有留疤,侯爷可开心?”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懒懒得斜靠在床头,看他。
“将离,你总是知道,如何撩拨于我。”
他埋首在我的身上,一寸一寸留下他的吻。
我曾经希望这副皮囊毁得彻彻底底。
它的完好无损,就等于是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那些在红袖招里被侮辱的过去。
可顾西陵却说。
“女孩子家是最爱美的,往后我可不希望你后悔。”
坊里的刘大夫是妙手,却并不仁心。
祛疤的生肌散一瓶要十两,想要我的身上完好如初,至少要十瓶。
我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得从地洞里刨出先前攒下来的钱。
有碎银子,也有前几日里刚刚埋下去的一串铜钱,一共一百两,眼睛也不眨得就交了出去。
“你......”
我看着他买来给我补身子的鸡汤,他自己喝的确实野菜粥。
“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以我的身价,一百两,你只能买我的一夜,再多,你就出不起了。”
结果,他只是将鸡汤往我这边推了推。
“快喝吧,凉了不好喝。”
红袖招里的将离姑娘向来牙尖嘴利。
没想到我却在顾西陵这里吃了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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