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娘子该多穿些的，这天儿日渐凉了，哪能披风都不搭一件？」

一个穿绿衫，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在我耳畔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灵嫣是我乳母的小女儿，从小在我跟前儿长大，活泼外向。

那日，我们主仆二人刚出宅门，正要上马车，却被一对少男少女拦住去路。

那姑娘瞧着眼中含泪，穿着虽然朴素，倒是整齐干净。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小白花似的，在风里盈盈站着，楚楚可怜。

她手里捧着个不大的瓷罐，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抱着剑的挺拔少年郎则护在她身侧，挑着眉。

「你们可是有什么事？」

灵嫣上前一步，挺直腰杆，率先发问，倒是有几分大丫鬟的气势了。

「没事莫要误了我家娘子出行。」

「这里是季明诚家没错吧。」清亮的嗓音响起。

那少年耳侧编着两股小辫，上面缀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向后扎起，束成高马尾。

动作时，腰间坠的铃铛串互相碰撞，发出声响，这造型还怪别致的。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唇红齿白，连人也漂亮的不像话。

他说自己受那小姑娘所雇，送她回家。

「你们与季明诚有何关系？」我从灵嫣身后走出，温声问道。

「季梓遥，你怎么哑巴了，不是你说的要回家吗？」

少年眉眼间似是有些不耐。

那姑娘闻言张了张嘴，字还没吐出来一个，就要掉眼泪。

我虽有些惊诧，但也不好当街与他们论证。

「先进来再说吧。」

我揉了揉额角，总觉得今日或许有的头疼了。

「灵嫣，给各家掌柜传信，说我们改日再去查账。」

沈宅之中，安静的出奇，下人仆从皆小心翼翼的侍奉，恐怕惹得主人不快。

季明诚得了消息，匆匆赶回宅中，面上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父女俩相见，场面算不上温馨，气氛中透着古怪。

这两人站在一处，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

季梓遥身上有半块雕花白玉，另一半我曾在季明诚身上见过，想来应当是他的血脉无疑。

「夫人，我会给这孩子在外安排个住处，不会让她打搅到你。」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我观察了半晌，适时开口。

「梓遥看着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既然都已经到了家门口，哪里有让她搬出去住的道理。」

不过半日的功夫，我便多出了个女儿。

成婚十余载，到底是我识人不清了。

这姑娘来的冒失，也不知有何隐情，与其让她在外面惹来事端，还不如放在眼下安心。

「夫人仁慈，原是我对不住你。」

季明诚如今也才不过三十有余，面庞还似我们成婚时那般清俊儒雅。

此时一副认错的姿态又放得极低，倒是让我不好在下人面前给他没脸。

「都是些前尘往事，并非有意欺瞒夫人。」

「若非看到这孩子，我都不知她何时竟有了身孕。」

季明诚是个肯上进，有脑子的人。

他的心思不在沈家的产业，而在官场之上。

这些年来，他借着沈家的财帛铺路，又凭着几分真才实学，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我为他提供银钱打点上下关系，他以官身庇护沈家生意。

我们感情不深，这场婚事更像是合作，平日相处倒是愉快。

他在外面的事，我从来懒得深究。

在人前做一对恩爱的夫妻是我们多年以来的默契。

只是没成想这人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声不响的搞出一个私生女来，着实让我惊诧。

「家里倒是好久没有这般年纪的姑娘了......」

我捻了一粒杏干送入口中，不由感叹道。

「娘子若喜欢年纪小的，让我娘再生几个妹妹送进来岂不更好！」

「又说什么胡话，小心嬷嬷听见，撕烂你的嘴。」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灵嫣一向护主，性子直了些，倒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我心知，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没错。

这沈宅之中，如今恐怕没人欢迎季梓遥，包括季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