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京都,陆憬欢的户籍还被这位陆夫人掐在手里,临渊王朝的户籍制尤为严苛,没有人躲在阴影里不被察觉,这让陆憬欢不得不暂时归顺着陆府。
但归顺并不代表她就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
这么多年在军营里,她学的最好的一件事儿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有仇当场报,有怨当场撒。
眼瞧着那明晃晃的白玉茶杯就要朝她的脑袋飞来了,这要是被砸中了,非要额角流血,砸出碗大个疤来不可。
“对不住了!”
陆憬欢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那赵嬷嬷一扯,扯到自己的身前。
“啊——”
“救命啊——”
那赵嬷嬷着越来越近的茶杯,惊慌之下也不记得什么规矩了,只一个劲儿的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那茶杯已经飞至眼前。
赵嬷嬷及躲闪。只能任由着那茶杯砸在头上。
砰的一声,那白玉茶杯又从赵嬷嬷的额头上弹起。
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赵嬷嬷的额头血流不止,白玉茶杯也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而陆憬欢早早的便委下身子躲在她的身后,毫发无伤。
“哎哟哎哟!”
赵嬷嬷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额角,吃痛,一个劲儿的叫唤着。
陆夫人一看,不小心伤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了,更是怒火中烧。
一击不成,又想要再来一次。
这次她随手摸起的可是桌上的翡翠貔貅摆件。
“夫人住手!”陆憬欢冷声呵道。
“夫人若是再不依不饶,那陆家的四姑娘怕是只能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您猜猜看,那韶安王府是会要具冷冰冰的尸体,还是要再从这陆家挑个真真正正的嫡女走?!”
“就凭你也敢威胁我?!”
陆夫人长长的指甲紧紧的扣在那雕花座椅上,上好的梨花木上面雕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图样。
那牡丹雍容华贵的花瓣愣是被陆夫人抠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梨花木~
陆憬欢在心里有些惋惜的想到。
“这是在干什么?!”陆盛启如钟鼎一般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那声音明明充满了力量和威严,陆憬欢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于父亲的保护。
她之余这个家,根本就是连洒扫的下人都不如。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深知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京都,她陆憬欢能仰仗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罢了。
“将军~”那陆夫人瞧见陆盛启的当下,晶莹剔透的眼泪便**着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那模样,别说是陆盛启了,就是陆憬欢瞧着都打心里生出三分心疼来。
“老爷,我们夫人好心好意的去给四姑娘送两个丫鬟,谁知道竟让四姑娘顶撞了回来,还当众威胁我们夫人,老爷!你可得为夫人做主啊!夫人一片丹心可都是为了这个府里,可都是为了四姑娘啊!”
那赵嬷嬷放声地的嚎叫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字字都是在说着陆憬欢的不是。
看着在一旁啜泣不停的娇妻,陆盛启一向冷峻的脸庞上毫不避讳的露出了疼惜之色。
他轻轻将陆夫人护在怀里,半转过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憬欢,眼神里都是怒气。
“陆憬欢!谁教的你忤逆尊长?!你这几日就是这样学的规矩吗?!”
“将军息怒,憬欢并非是故意顶撞夫人,只是……”
“只是什么?!”陆盛启的语气愈发不耐烦起来,这乱哄哄的一屋子吵得他头都痛了。
“只是憬欢自幼习惯了独身一人,若是必须要贴身服侍,那毕得是憬欢信得过、容得下之人才可,否则憬欢怕午夜惊醒错将服侍之人当做敌军斩于刀下,平白的浪费了夫人的好意,也践踏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憬欢惶恐之下,才不得不拂了夫人的好意。”
陆憬欢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
听到陆憬欢随口就是要杀人的架势,旁边站着的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凭借她们几个的长相,就算不去做妾也完全能找个好人家做个正头的娘子,没得要给它陆府当棋子还得将性命悬在陆憬欢的手上。
只可惜她们的身契都被陆夫人牢牢的捏在手上,就算是心中不愿,也没什么说话的份儿。
陆盛启看看这个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女儿,又看了看被唬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嬷嬷和一旁瑟瑟发抖一脸惧色的丫鬟们,心里只觉得烦闷的很。
如果这个家里有一个人事了解陆憬欢的,那非陆盛启莫属了。
他这个女儿虽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个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的狠角色。
思虑再三,陆盛启开了口。
他好言相劝道:“夫人也是为的你好,不日你去了韶安王府,身边总要有个体己的,京都不是军营,大宅院儿里的事儿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憬欢作为陆家的女儿,为陆家出嫁是憬欢应尽的本分,从小到大憬欢也从未求过将军什么,现下出嫁在即,憬欢还想从将军手里讨个恩典,不知道将军可否愿意。”
陆憬欢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圆圆的杏眼让她纵横沙场多年也依旧能保持着一副天真的模样。
“什么恩典?”
陆盛启沉吟了一下问道。
“我想要一个人给我当贴身丫鬟!”陆憬欢抬起了头。
“京郊姚氏药铺的小女儿,姚煦之妹,姚姀。”
“怎么?府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了?!”陆夫人带着哭腔说道。
“将军!您看她!放着府里现成的人不用,怎的就非要出去现买一个了?这还没出嫁就这般的忤逆尊长,往后成了韶安王妃怕是要连陆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想让陆家出面给你赎人,总得给我个合理的理由!”陆盛启阴沉着脸,语气虽是严厉的,但好歹的也没将陆憬欢的路完全堵死。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陆憬欢语气淡然的说到。
这是陆憬欢第一次直视着陆盛启的眼睛,也是第一次张嘴有求于陆家。
她这一求并非单纯为了自己,也是受姚煦所托。
临行之时,陆憬欢看出姚煦忧心忡忡似是有话要说。
再三逼问之下才知道姚煦有个亲妹妹名唤姚姀,因庶女的身份在家过的苦不堪言。
同样都是庶女,庶女的日子有多难挨,陆憬欢心里也是清楚的。
“校尉您回京那也是进了豺狼窝了,姚煦不想也不敢给您添麻烦,只盼望着您哪日站稳了脚跟,能伸手拉我那苦命的妹子一把,哪怕是在您身边当个丫鬟伺候,也比在那认人欺辱好上万分,若是如此,姚煦自然是肝脑涂地无有不报!”
姚煦说到动情处,平日里厮杀搏命都不眨眨眼的铁骨男儿也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来。
在边境的这些年,许多时候都是姚煦护着她的,就连在战场上姚煦也是替她挡过不少刀剑的,可姚煦的这些好,从来都不求回报。
为了自家妹子开口,也是姚煦唯一一次开口。
陆憬欢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中,当下这个时机正好,她便顺势像陆盛启求上一求。
只不过陆憬欢的心里也没底的很,再加上眼下陆夫人正梨花带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求的来。
机会不等人,她索性博上一搏,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陆盛启果然没有接着回应她。
大厅之上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陆盛启、陆憬欢父女两个犹如两军对峙阵前一般,四目相对谁都不曾移开目光。
仿佛只要一直盯着对方,便能够从那眼眸中穿过看清对方心里的小算盘。
大概是出于对陆憬欢这些年的愧疚,亦或是跪在厅中不卑不亢的陆憬欢像极了她早逝的母亲。
总之陆盛启还是点了点头,叹息着说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