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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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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家族从江南乡下召回京城,继妹嫌弃我衣着寒酸,讥讽我是否还在乡下过活。

我浅笑不语,安静沏茶,温婉地将下了蒙汗药的茶递与她。

1.

我回到姜府时,众人神色淡漠,唯独继母和继妹面带不悦。

“如今还穿这粗布麻衣。”继妹姜樱冷言冷语,“你莫非还在乡下度日?”

我坐在厅堂的紫檀木椅上,安静端庄,与满屋的青花瓷器、金丝楠木家具,格格不入。

继母微蹙眉头:

“小澜啊,你这般打扮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亏待你......尤其是宋家,都要成亲了,你也该顾及两家的名声礼节吧?”

我默不作声。

成亲,嫁人,方才是他们唤我回府的用意。

“姜澜,”坐在对面的父亲沉声道,“你与宋砚的婚约早已定下,如今宋家提出要先行定亲,你准备一下,明日傍晚与宋砚见上一面。”

我低头应道:

“儿遵父命。”

父亲见我听话,满意地去了书房。

他一走,姜樱就趾高气扬对我:

“你可认得宋砚?你了解他吗?他岂会看上你这乡下姑娘?你与他根本不般配!”

我垂下眼睫,双手交叠,声音中带了些软弱:

“你说得是,我不知他为何人,更未想过要嫁入他家......我此刻比谁都惶恐,可父亲的话我也不敢不从。”

示弱,顺从,我拿捏得恰如其分。

姜樱见我如此怯懦,一时语塞。

半晌,咬牙道:

“你当真无用!”

继母眼珠一转,面露忧色:

“你自幼离京,不知宋砚为何人。

他虽是宋家独子,可性情也是出了名的冷硬。

那么大一个官职不做,非要去从军,弄得一身匪气。”

继母假意怜惜地拍我肩头:

“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嫁入宋家,将来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

我轻轻避开,低声道:

“那该如何......”

继母趁机说道:“两家结亲,不是非你不可,你若不愿,不如让樱樱去——樱樱性子刚强,就是与宋砚起了争执,也不会吃亏。”

我犹豫地看向姜樱:

“这般做,岂不是委屈了妹妹?”

姜樱神色一变,挨近我身旁,急切道:

“我们本是姐妹,有何委屈可言,姐姐,你放心,只要我嫁入宋家,你就能脱身了。”

哦。

我微微一笑,心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与宋家相见之处选在了城外一处别院。

2.

我身着一袭素雅长裙,以湘绣为饰,将及腰青丝挽起,露出纤细如玉的颈项,发鬓上斜斜簪了支玉簪。

姜樱见我这般装扮,藏不住眼中的轻视。

又佯装关切地问,要不要借件锦衣华服与我。

我摇头婉拒,柔声道不习惯。

到了别院厅堂,原本坐在上首的老者忽然看向我,浑浊眼眸中泛起波澜。

“......柳音。”

“父亲,”老者身旁那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低声道,“她不是杜妹妹。”

作陪在侧的父亲赔笑道:“这是小女姜澜,这孩子生得不似我,也不像她娘,倒像极了她外祖母。”

父亲介绍道这是宋家的老太爷,那位是宋家大人。

“宋叔叔,”姜樱抢先问道,“宋砚表哥怎未前来?”

“小砚有要事处理,稍后便到。”

宋大人回着姜樱的话,目光却落在我身上,笑道:

“事出仓促,你莫要介怀。”

正主未至,这席间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生意上。

父亲不住抱怨近来出现的劲敌。

一个江南布商,主打古法织造,走高端路线。

短短数年便成为一方布商巨擘,自家的买卖眼看就要被蚕食鲸吞。

袖中的玉佩忽地发出轻响。

我寻了个由头离开厅堂,往无人处行去。

这处别院乃百年前的王府旧址,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我站在一处避人耳目的桂花树下,取出袖中的传音玉简。

“澜姐,下一批新品的图样已绘制完毕。”

“知晓了。”我松开了刻意压低的嗓音,慵懒道:“全数送来,今夜我要过目。”

“光是看又有何用?那不过是图样,后头还得选料、打样、裁制......澜姐,你何苦回去受这委屈,不如干脆撕破脸皮算了。”

我轻摘一朵桂花,在指尖把玩,勾唇道:“还未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尚未讨回公道,他们也未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对面应了一声,催我速速回府。

就在我收起玉简之际,身后墙上忽地跃下一人。

我猝不及防,险些踉跄。

“当心。”

耳畔传来低沉如玉的声音,腰间被一双有力臂膀环住,檀香幽幽沁入鼻息。

我尚未及反应,他的指尖却轻触我腰间衣料。

“嗯?”

微扬的嗓音淡漠依旧,似乎想确认什么,两指轻轻摩挲。

3.

我今日所穿乃蜀锦长裙,轻薄贴身。

他这般摩挲,连我腰肢也一并触及。

察觉他的举动,我既不惊慌也不呼喊,反手拔下发簪,狠戾刺下。

一击即中。

簪尖划过肌肤,他却不发一语,只缓缓松开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云雾稀薄,月光洒落。

他深邃的眼眸中暗藏玄机,带着几分探究之意,正与我四目相对。

我看不清他容貌,却被他高大身影遮蔽。

不喜被人压制,我后退一步,转身欲走。

隐约听见一声轻嗤,似有不明所以的低笑。

我蹙眉,将这莫名其妙的轻薄之徒抛诸脑后。

回到厅中,宋大人道,宋砚即刻便到。

话音方落,从容的脚步声伴随姜樱甜腻的“表哥”一同响起。

在父亲催促下,我缓缓起身。

唇角挂着得体的浅笑,慢慢看向来人:“宋公子......”

那张脸映入眼帘,我蓦地失声。

刀削斧凿般的英俊面容,一身墨色锦袍,身形挺拔,气度不凡。

深邃眼眸似桀骜隼目,既凌厉又慵懒。

恍如当年,纹丝未改。

“丫头,我瞧出来了,你也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

可你光是胆大还不够,还得学会狡黠、忍耐、示弱。

唯有如此,才能将比你强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是落入他人掌控......”

......

我轻吐一口气,笑容中渗入几分真意:

“宋公子,初次相见,我是姜澜。”

“当真是初次相见?”宋砚薄唇挑起,黑眸凝视我,“似乎,并非如此?”

我心跳骤然加速,疑心他已看穿我的身份。

可他又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你出生之时,我曾抱过你,小小一团,似雪团子般。”

他说这话时,带了几分促狭,喃喃自语,仿佛在笑。

父亲立即附和:

“姜澜出生时,小砚九岁,这两个孩子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丫鬟送上湿帕,他擦拭双手,一道血痕引起众人注目。

“小砚,你手背怎么了?”宋大人问道。

宋砚神色自若地说:“被只小野猫抓伤了。”

“怎么如此不慎?”我父亲面露忧色。

“已是十分小心了。”

宋砚支着下颌,目光落在我身上:

“只是那只小野猫爪子太利,下手够狠......”

他这般说着,视线慢悠悠移到我发髻上,又悠然转回。

朝我微笑:

4.

“不过,也不怪它,谁叫我先触了它的爪子呢。”

席间,我攥了攥手指,歉意地望向他,声音娇怯无辜。

“方才......”

“方才,我在军帐处理军务,让你久候了。”

他截下我的话,嘴角漾起笑意:“我的......小澜儿。”

我轻抿着唇,垂下眼帘,一副娇羞无措的模样。

宋老太爷蹙眉道:“琛儿,言语当谨慎,小澜是个温婉贤淑的姑娘。”

“哦,”他又笑,“温婉?嗯......确是如此。”

一席酒宴吃完,父亲领着继母和姜樱先行,刻意留我与宋砚独处。

姜樱离去时神色不悦,目光如刀。

我随宋砚在庭院漫步,至回廊转角处,他忽地取下我发间珊瑚簪。

青丝如瀑,我眸光微闪。

他把玩着发簪,倚柱而立,目光如炬,细细打量我。

那双眼眸中笑意盎然,夹杂着欣赏,还有一丝隐晦的火热,深藏其中。

“沉着冷静,应变得当,手段果决,还有就是......生得倾城。”

“宋公子可还满意?”我柔声问。

“若论枕边人,甚是满意。”

“若论知己伴侣,尚有不足。”

做寻常夫妻可以,做生死与共的伴侣不行。

我洞悉他的心思,却不以为然,反而笑靥如花:

“可我将来想魂归大海。”

宋砚送我回府,临别前,说三日后有场水榭赏莲宴,问我可愿同往。

我欣然应允。

姜樱守在府门口拦我,怒气冲冲地质问:

“你这是何意?

不是说好将宋砚让与我吗!”

我望着姜樱怒形于色,轻声道:“三日后有场赏莲宴,宋砚会去,你随我同往,我助你寻个良机。”

姜樱冷哼一声,不屑道:

“总算还有几分眼色。”

摆脱了姜樱,我回到闺房,唤来心腹小厮。

我边听那少年讲解新样式,边低头审阅绣样。

末了,他眨眨眼:

“引诱宋家公子的美人计可成了?”

我道:“与他成婚不难,但要他相助怕是不易。”

“你还要嫁他?”周易声音都变了,“这与原先计划不同。”

“计划不及变化快,不成婚只能是合作伙伴,但成了婚,我便是宋家的女主人。”

“可——”

5.

“我已不是幼童,不做选择题,”我看向他,缓缓扬唇,“人和势,我都要。”

周易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心心念念的旧人,不寻了?”

我笑而不语。

不用再寻了。

已经寻到了。

水榭赏莲宴上,来了大半个京城的权贵子弟。

姜樱为了引人注目,特意穿了件艳丽的红色罗裙。

与她相反,我穿得很素,雪白长裙,珍珠盘扣,青丝高挽,簪了支点翠银钗。

宋砚目光落在我身上,眸色微动,伸臂相邀,我随他入席。

“宋砚表哥!”姜樱紧随其后。

连唤数声未得回应,她咬牙切齿,攥紧手帕。

席间与宋砚寒暄者络绎不绝,或出于巴结,或出于真心,纷纷赞我。

一句句“美人如玉”,“气质如兰”不绝于耳。

姜樱目光如刀,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错了,”宋砚俯身低语,“你不是好看,你是绝色。”

“你喜欢吗?”我轻声反问。

“与其说喜不喜欢......”宋砚指尖轻抚我鬓角,“倒不如说是魂牵梦萦。”

我心头一颤,宋砚已收回手,转身与他人交谈。

“宋大少,许久不见。”

一个白衣男子携美人而至,手执酒杯,面带笑意。

“来几局?”他示意不远处的牌桌。

宋砚兴致缺缺,那人却步步紧逼。

“若是牌局,”我浅笑道,“可否让我一试?”

那人打量我,长相阴柔,眼神阴鸷。

“你是?”

“姜澜。”我依偎宋砚,声如细雨,“宋砚的未婚妻。”

宋砚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牌桌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宋砚抱臂而立,眼中兴味渐浓。

“都是故交,赌银无趣,就来一局,随意玩玩。”

那人解下腕上玉镯,放在桌上,问:“你的赌注是什么?”

“宝光玉镯!”

“此镯价值连城!”

“好大的手笔。”

周遭议论纷纷,他越过我,轻蔑地看向宋砚:

“要不,宋大少也出件宝物?”

“是我要玩,赌注自然我出。”

我打开荷包,取出一方手帕,放在桌上。

“你拿块破布头和我赌这等重注?”那人勃然大怒。

不只是他,在座众人都窃笑不已。

唯有宋砚,望着那方手帕,目光深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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