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峤再一睁眼的时候,感觉地方有些眼熟,闭上眼睛刚要告诉自己是梦。
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
永宁侯府。
前世无助又痛苦的记忆让她猛地惊醒,一看周遭果然是永宁侯府!
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她挣扎着下地,奈何身体虚弱腿软,只听咣当一声。
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匍匐砸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将拄着案几打瞌睡的御医给惊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小姐,如今四脚朝地趴倒在他面前行五体投地大礼。
“这礼行得也忒大了,使不得使不得——”他起身本想拉沈峤。
门却被人推来了,显然都被响声惊动了。
沈峤扭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齐刷刷的鞋底......
再抬眼,看到永宁侯楚临渊、侯夫人沈娇,沈娇身前还有个半腰高的孩子......
正是幼时的楚天泽。
沈峤浑身的冷汗终于消了下去。
原来还是重生后。
沈娇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妹妹,赶紧快走两步想要将她搀起来。
可她是双身子,没等动手,手就被楚临渊拉住。
他素来冷淡的脸上眉头拧了起来,居高临下语带嫌弃地对沈峤道:“放着好好的床不睡,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床烫**?”
沈峤想着昏迷前楚临渊与定国公的对话,强按压翻白眼的冲动,抓着一旁的桌腿,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永宁侯府的床如今对她沈峤来说,的确是烫**。
“姐、姐夫,我想回家......”沈峤不过轻微动了下,只觉得脚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沈娇率先开口:“那怎么行,你的身子还没好呢。”
楚临渊转头问御医:“她这个样子,可还有性命大碍?”
太医连忙摇头,可笑他在这守了一晚,下了这么多的药,还有性命之忧他这御医岂不白干?
“回侯爷的话,这位小姐最危险的高热褪去了,眼下性命无碍,只要安心静养,别反复就行。”
“那移换地方可容易反复?”楚临渊又问了句。
“这个——”太医实话实说:“稳妥起见,还是不要折腾为妙......”
楚临渊没再多问,只是闲闲地看了沈峤一眼,沈峤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看,不是强留你,只是不适宜挪动,以为侯府愿意收留呢?
沈娇握着沈峤的手:“娘那头我已经派人知会了,妹妹放心住下便是。妹妹是因为我落水,身子不养好了,我怎能放心......”
说着,让人将沈峤再次扶上了床,“咱们姐妹也可以说说体己话。”
既然姐妹要说体己话,楚临渊显然不适合留在这,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楚天泽也被他牵走了。
下人退下,室内只有姐妹两人,说话都自在了不少。
尽管明知重生了,楚天泽还小,并不是前世的那个白眼狼。
沈峤却仍不愿看到楚天泽的脸,心里的恨意滋滋冒水,压都压不住。
沈娇见妹妹不说话,拉着她的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妹妹,姐姐对你不住......”
沈峤不明所以,就听沈娇哽咽着说道:“姐姐知道你是你为了救我才落水......只是侯爷到的时候,本想亲自下水救你,是我自私地拉住了他......”
“侯府门第高,我每每如履薄冰,若是侯爷落水受了凉,老夫人那,我怕没脸交代,再说落水之后......”
沈娇边说边垂泪,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可沈峤居然奇异地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她虽是楚临渊的妻妹,可落水之后,衣衫尽湿,曲线玲珑。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将她抱起来......好说不好听。
到时候难免要将人纳进来,姐妹共事一夫。
显然,沈娇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
沈峤看着不断拭泪哭得梨花带雨的姐姐,心底叹了口气。
心情可谓极为复杂。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前世,沈娇病倒在床,弥留之际也是如此哭得情真意切。
拉着她的手悉数从小到大的往事,言语之间的意思,于今日却是截然相反。
她说她眼看着就活不成了,楚家门楣高,侯爷正值壮年又深得陛下赏识,长得又是仪表堂堂,她走之后,不可能身子旷着,一直当鳏夫......
可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高门大户里腌臜手段层出不穷。
可怜她的泽儿还小,落在继母手中,不知该受到多少磋磨,该有多可怜......
沈峤当时瞪大了双眼,不停地眨着眼,反应了很久才明白姐姐的意思。
是想让她做填房。
可、可她怕姐夫啊......
她想到那个从来没笑过,脸比锅都黑的姐夫,看到就恨不能绕道走,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可手却被姐姐死死拉住:“你自幼没了娘亲,娘跟我说要好好待你,这么多年,我可曾苛责过你?咱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胜似嫡亲姐妹......”
后来她到底是嫁了进来,也诚如姐姐所说,永宁侯府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暗潮涌动,背地里绞牙的事情层出不穷,她吃了不少的亏才撑了起来。
“姐姐。”沈峤回握住姐姐的手,“妹妹不怪你。”
姐姐沈娇的确是自私,可这就是人性。
未出嫁做姑娘时,她作为姐姐愿意照顾妹妹,嘘寒问暖,衣不解带。
出嫁为**,身为女人,没有谁愿意无私地分享自己的丈夫。
等为人母时,总怕自己孩子冷了热了,自己过世后,孩子被人欺侮。
纵然心里对姐姐有怨,可如今她活得好好的。
不再走前世的路,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姐姐,等病好了,回家就让娘亲给我相看,娘亲说过,我这个性格,不适合高门大户。”
前世也是如此,嫡母虽然不是她亲娘,可却是唯一拦着她不让她嫁入侯府的。
她哭着说原本沈娇的婚事,她就不同意,齐大非偶。
她更想她们姐妹俩找个知根知底,小门小户的,关起门来日子舒心。
高门大户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受了委屈,她护不住......
沈峤心底酸涩,后来也的确是如娘亲所说,她最后下场凄惨。
这辈子就远离侯府吧。
沈娇认真地看了沈峤的脸,见她言语认真坦诚,不似假话。擦了擦眼泪,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门来,沈娇的贴身丫鬟红袖四下看了看,握住了沈娇的手。
“夫人,您可是担忧——”
沈娇回握住红袖的手,朝着门内扬了下巴:“你觉得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袖瞪大双眼:“您、您是说......侯爷他、他对二小......”
“不,我什么都没说。”沈娇看着远处将泽儿抗在肩上玩耍的侯爷。
将水榭他望过来时那嫌弃鄙夷的眼神......强行从脑海里压下去,遗忘掉。
只是女人的直觉——
“但愿,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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