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只是可能。”
姜楠看着喝得烂醉得我,她一直都知道,我从未对陈漠川释怀。
一片混沌中,我仿佛终于看到了一根清晰的线。
现在这根线就是我的所有。
我飞快的在手机上搜到中奖号码,
然后就给陈漠川发了过去。
怕他大半夜看不见消息,连忙给他打了语音。
他接的很快。
还没等他说话,我就先哭唧唧的说:
“陈漠川,中奖号码我给你找到了,你要拿着钱去好好治病。”
陈漠川一阵无言。
面对沉默我心中的不安加剧。
“陈漠川,你别死好不好。”
“我求你了。”
我宁愿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低声哀求他,也不愿意看到他冰冷的躺在棺材里。
我哭的越来越凶,逐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话只剩下不断的重复。
“陈漠川,不要丢下我。”
“傻子。”
陈漠川终于说话了。
“我是傻,傻到明知你嫌弃我却还喜欢了你整整九年。”
其实我真的不善言辞,只是因为喝得太多了。
有些话,我真的怕再也没机会说。
就像这一个时间线里,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我不住的抽噎,直到心脏开始刺痛。
“陈漠川,我求求你,别死,别留我一个人。”
哪怕他真的看不上我这个残疾人也没关系。
只要他活着,就好。
手机里传来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他应该是把手机拿远了,咳嗽声变得更低沉缥缈。
再说话时,他的嗓音如同被撕裂一般沙哑。
可我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别哭了,哭的我更疼了。”
我急了。
“怎么了,哪里疼,要不要叫120。”
“心疼。”
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回忆着昨晚的通话,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但是手还是很诚实的解锁了手机,给陈漠川发了消息。
“彩票买了吗?”
他几乎秒回。
“怎么,想分钱?”
我暗骂一声,果然是没良心的狗东西。
昨夜的温情就像是一场梦。
要不是还是有聊天记录,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
我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撇,决定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理他了。
陈漠川之后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6
周四我去教室上课,本来下课已经收拾好教案要离开。
突然有几个女学生过来找我问题。
其中有一个小女孩支支吾吾,想要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这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当年,我默默跟随在陈漠川身后的时候。
我和陈漠川的故事,始于我的一见钟情。
而后也是我独自一人的暗恋追逐。
我大一的时候,他已经是学校研一的学生了。
当时他已经在导师的团队里担任要职了。
我第一次去实验室给导师送资料的时候,瞥见了里间正在做实验的他。
一眼即是万年。
后来我总是主动承担送东西的事情,只希望能进到实验室里看他一眼。
或者在上课前提前十分钟出发,绕路走经过实验室的走廊,希望能幸运看到他。
大一下学年的时候,我们开始上实验课了,能经常看见他了。
但仍旧搭不上话。
直到大三,我凭借着全A的成绩,破格被导师收入实验室。
我成了陈漠川的小助理。
我每一次绞尽脑汁想要和他说上一两句话的样子,就和现在面前这个小女孩差不多。
不过,陈漠川从不主动问我到底要说什么。
他只会淡淡撇我一眼,提醒我注意记录,然后继续埋头做他的实验。
我嘴角扬起了不易察的弧度,
于我而言,即使是如此无趣的回忆都弥足珍贵。
我重新坐回了讲台。
“你想问我什么?”我看着那个支支吾吾的小女孩。
“老师,听说你是陈教授学生,真的吗?”
原来是八卦,我暗笑一声。
果然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对各种八卦充满了好奇。
“嗯,听过几节课。”
陈漠川实验室不忙的时候,会来给我们讲课。
他的课很难抢,学识丰富人又帅气的学长总是会格外受欢迎。
但我可以毫不谦虚的说,他的课我一节不落。
“那可不可以问个更私人的问题呀,老师?”
“你问吧?”
“大家都说您和已故的陈教授是一对,这个也是真的吗?”
“没有的事。”
她突然蹙起眉“怎么可能呢?”
“你好像很失望啊,同学。”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自打我回来之后,听过不少学生说我和陈漠川的事。
本不当一回事,没想到真有胆子大的敢来问。
那个女孩子似乎很疑惑不解的样子。
“那为什么学长学姐他们都说陈教授的最后一项研究是为了您?”
“听说就是为了这项研究,直到他病危前都不愿离开实验室。”
“而且还是以您的名字命名的。”
我茫然的问:“什么名字?”
“遇见。是一款活体人工耳蜗。”
“遇见吗……”
“据说还是以您入校的那天作为产品公布日期。”
“‘山川向你奔赴,带你遇见世界的声音’,这是当时的宣传标语。”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陈漠川很消瘦。
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他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左右各有三人,这大概就是“遇见”的研发团队了。
其中有一个我还认识。
是我在实验室时的另一个学长,叫方驰。
标语在他们身后的屏幕上放映,作品在旁边的展台上摆着。
陈漠川看起来很累,他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眼下的青黑即使不高清的照片也显而易见。
但他笑得很开心。
你能在他的笑容里看到满足的神情。
仿佛这项研究就是他的毕生追求。
而如今,他已经达成人生的最大成就。
她又给我看了几张照片,讲了一些学校论坛的的消息。
可我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
带人工耳蜗的那只耳朵又开始刺痛了,等回到家时人几乎快要虚脱了。
我坐在床上,想跟陈漠川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很多爱的痕迹,都隐藏在了那段我未曾经历的时刻。
它们随风漂荡,延迟抵达了身处大西洋彼岸的我的手中。
很快,陈漠川的消息过来了。
“什么话让你这么难开口,不会真的要跟我分钱吧。”
依旧是那个调侃的,让人想要打他一顿的语气。
可这次我却无心理会他的调侃。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想见他。
“陈漠川,我想见你。”
陈漠川大概是被我突然地要求弄蒙了,好久没有回复我。
我不死心的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他没有接,却也没有挂断。
**在安静的房间里回旋,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左耳发出强烈的鸣叫声,
那声音似乎像要穿透我的骨髓,渗透进我的五脏六腑。
我捂着耳朵痛苦的躺在床上。
“陈漠川,你真是个**”
我咬着牙把这条语音发了出去。
陈漠川接了。
我其实能猜到原因。
大概是从那条语音中听到了我克制不住的哭腔。
陈漠川向来无法应对正在哭的女孩子。
就像我们以前在实验室一样。
当时我是他唯一的助理。
他这个人很孤僻,不喜欢社交,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每天除了做试验就是做试验。
我是他在实验室里唯一的伙伴。
他被烫伤了我会哭,因为心疼。
他不分昼夜的做研究我会哭,因为怕他猝死。
他被同组成员甩脸子的时候我会哭,因为替他愤愤不平。
每一次,只要我一哭,他就对我无可奈何。
甚至有时他会停下手中事情,来哄我。
我逐渐摸清了他的弱点,那就是怕女人哭。
但当我发现这个事情之后,我就有意保持自己情绪的稳定,我要确保他能够以最饱满的精力,投入到他真心热爱的实验研究上。
哭,从来都不是我吸引陈漠川注意力的武器。
我要做的是他的得力助手,是真的能给他助力的帮手。
但这一次,我选择放任。
不仅因为对陈漠川的思念,
更因为我真的太痛了,我迫切的想要依赖陈漠川。
接通的那一瞬间,
狼狈的不仅是几乎快要痛晕在床上得我,还有屏幕对面的陈漠川。
他坐在轮椅上,整个人消瘦又单薄。
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我在实验室的时候,他还很有精神的……
视频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上午学生给我看的照片要震撼得多。
我亲眼见着陈漠川这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的眼前,可他是那么的的脆弱。
仿佛一阵风吹过,他就会破碎。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陈漠川。
“有几年了吧”陈漠川很无奈的回答我。
他语气淡然,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坐在轮椅上受苦的也不是自己。
我更心疼了,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这比耳朵的刺痛还要让我难受。
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总是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误会,阻挡在我们与相爱之人中间。
因为爱,所以每一次误会都是彻头彻尾的伤害,痛到我们不得不选择逃避,而这一逃避,有时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陈漠川,我好想抱抱你。”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却怎样也触碰不到。
就像是老天爷跟我开了一场玩笑。
让我解开误会,却不给我弥补的机会。
千万里路我都可以跨越。
可三年的时间我不知该如何翻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