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瑛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指着旁边抱在一起的钦天监一家,要求黄胡子将那位老监事也送进来。
黄胡子有些急了,凑过来压低声音:“送你们两个大人三个孩子进马棚就是我挤出来的名额了,还要带个老头?”
相瑛抱臂:“不行?”
看她的眼神,黄胡子胆怯,只能咬牙:“行!”
相芊芊万万没想到,凶残的队尉竟然答应了相瑛的要求。
她愤怒起身:“大姐姐,你怎能管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有名额,为什么不帮助家人?”
相瑛斜睨她一眼:“我想帮谁帮谁,国破家亡了,你算我哪门子家人。”
“你!”相芊芊气的攥拳,一张秀白的面色绷紧。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相瑛,大摇大摆地带着桃雪和孩子们进了马棚。
相芊芊转头就找上七公主。
“七妹,大姐姐实在太胡来了,我们去找她理论,你也不想睡在马粪边上,对吧?”
不料,一向顺从她的七公主,却瑟缩地甩开她的手,靠着树闭上眼。
“我得休息了,五姐姐你想去,就自己去吧。”七公主背过身去。
亲眼见了六公主的惨状,谁还敢轻易帮相芊芊?
相芊芊咬唇,没人陪她,她强出头实在惹眼,只能偃旗息鼓,忍下一口气。
相瑛带着桃雪和孩子们,在马棚里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待下来。
地上铺着极薄的杂草,相瑛脱了自己的外袍,打算铺在上面,让三个孩子能躺的更舒服一点。
谁知道,她刚伸手要脱,相元霄就有些焦急地扑过来,小手一把将她衣襟拽上。
“不许你这样了!”小家伙白皙的脸蛋上,经过一天的流放,已经肮脏狼狈。
可那双眼睛依旧乌黑闪耀,相元霄紧抿着小嘴:“我们不住马棚,也不用吃东西,你更不许再脱衣服给别人看。”
相瑛惊讶了。
这孩子想到哪儿去了?
可她看见相元霄大眼睛里闪烁的屈辱,一瞬间明白过来。
小家伙虽然年幼,可已经从周围人议论的口中,听懂了相瑛单独跟黄胡子进林子是去做什么。
所以在他眼中,能住马棚里,是母亲用身体交换来的奖励。
但小男子汉自觉不该如此,相瑛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会让他紧张起来。
相瑛沉眸,看向他身后的相元朗和相秀秀。
两个小娃娃也是沉默地抱膝,眨着眼睛黯然地瞧她。
相瑛觉得有必要跟孩子说清楚。
她勾住相元霄的脖子,控制在怀里,小家伙反抗了两下,相瑛道:“嘘,娘偷偷跟你说个秘密,我可没有脱衣服给任何人看。”
相元霄停止挣扎,抬起大大的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相瑛压低声音:“娘只是把那个黄胡子打的嗷嗷叫,他害怕了,答应给我们点好处。”
“只是这流放队伍这么多人,若大家都去打他,是不是就乱套了?”
相元霄跟着点点头,他眼底终于亮起光:“我想起来了,你武功特别好!”
他可是亲眼所见,在皇宫里的时候,相瑛三下五除二,就能制服好几名兵卒。
相瑛看他笑的那么童真灿烂:“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只是不能对外宣扬,但绝对没有吃亏。”
说着,她捏了一下孩子的脸。
相元霄顿时止住笑意,又变作之前那样别扭的样子,一把将她的手拍开。
“我才没有担心你,反正,你没有连累我和弟弟妹妹就好!”
他从相瑛怀中挤开,跑去跟相元朗和相秀秀嘀嘀咕咕。
不一会,三个孩子的表情都如释重负。
就在这时,黄胡子又来了。
桃雪马上警惕地护在相瑛身前:“你又想做什么?”
黄胡子一脸阴沉,朝周围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盯着,才对相瑛说:“那监事老头不肯进来!他全家人犟得很,说什么不受贼人好处。”
相瑛闻言,黛眉微挑。
钦天监一家妇人女眷,刚被黄胡子和兵卒侮辱过。
不会接受这突降的好处,也是自然。
相瑛摆手:“那就算了。”
黄胡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馕饼递来。
语气变得颇有些讨好:“一会要放饭了,怕长公主带着孩子不够吃,这块给你。”
相瑛接过后,他就赶紧走了。
可相瑛捏了捏这馕饼,又硬又干,怎么给孩子吃?
片刻后,外面敲锣,兵卒吆喝:“放饭了!”
桃雪连忙作为代表去领饭。
带回来的,只有四碗米汤,每碗米粒少的可以用一只手数过来。
这叫米汤?这就是清水!
除了是热的,根本不叫饭。
桃雪为难道:“这已经很好了,奴婢去的早,还分到了半个馕饼,去的晚了,连饼也没有。”
她们说话的时候,周围饿了一整天的人已经大口吃了起来,什么挑剔抱怨的话都没有,耳边一片喝水声。
相瑛将桃雪拉去三个孩子面前,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薄饼。
柔软轻薄,一撕成条,她逐一放进孩子们和桃雪的碗中,趁机还洒了点盐粒。
又从空间拿出几片云火腿,让他们压在碗底吃。
当她拿出四个煮鸡蛋的时候,桃雪和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
这次桃雪不问,就下意识朝相瑛胸口看去。
她们家长公主,也太能装东西啦!
相瑛轻轻拍了一下桃雪的脑门:“看什么呢,这是刚刚黄胡子给我馕饼的时候,藏在底下的。”
桃雪捂着额头,恍然大悟:“怪不得。”
孩子们早就忍不住,背过身去大快朵颐起来。
云火腿的鲜嫩带着胡椒的盐味,薄饼被米汤泡的浸满汁水,一口咬下去满嘴是芝麻香。
最后再来个煮鸡蛋,吃的小肚子溜圆,很是满足。
相瑛也没亏待自己,除了米汤泡饼,她还悄悄吃了个羊肉饼,又啃了个鸡腿。
穷养孩子富养己,为娘也要长身体。
主要是她再掏出别的东西来,就不好跟他们解释了。
可相瑛总觉得这不是个办法。
她现在能装作偷偷吃,之后怎么办?空间里还有好些美味没机会拿出来呢。
她得想个办法,能堂而皇之地享受美食,还不会引来怀疑。
相瑛从空间里取了打湿的帕子出来,给三个小家伙细心地擦脸擦手。
就在这时,外头飘来喷香的味道。
身边的人猛地直起身子,纷纷议论:“是肉汤,好香啊!”
“监军他们在煮肉吃,好像是猪骨头。”
所有人都馋的要命,除了相瑛一家子。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咕,相元霄:“我们都吃饱了。”
相秀秀附和:“一点也不香,肯定没有娘给的东西好吃。”
相元朗刚想点头,小脸却忽然严肃起来,指着妹妹摇头。
说好了不叫她娘的!
相秀秀小手捂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相瑛瞧着三个小家伙用眼神蛐蛐她,什么也没说。
孩子嘛,她不会计较的。
夜色深浓,累了一整日的众人都睡着了,耳边满是呼噜声。
相瑛和桃雪将三个孩子夹在中间睡。
一道高大的身影,借着黑夜的遮掩走进马棚,无声的脚步,直奔三个孩子。
昏暗月色中,三个小孩手拉手,睡的正香。
他冷戾的目光转到相瑛脸上,她也睡熟了。
眼中划过一抹杀意的他,手缓缓伸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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