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挣扎于家庭的偏见深渊

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没带来多少慰藉。我躺在床上，脸颊隐隐作痛，不断提醒着我傍晚发生的事。睡眠难以捉摸，被对明天的种种焦虑驱散。又有什么新的痛苦在等着我呢？

早晨来临，被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我比其他人都早起，熟悉的恐惧之感在胃里愈发收紧。做完早晨的杂务——准备早餐、扫地、喂鸡——这暂时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只是也许，如果我保持勤勉又不引人注意，这一天也许能平安度过。

做完杂务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破旧的《简·爱》。桑菲尔德庄园那个复杂又充满不公的世界带来一种奇特的慰藉，它反映出我自己的挣扎，尽管是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我沉浸在简的沉静力量中，沉浸在她面对逆境时坚定不移的精神里。

我短暂的休憩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我的弟弟苏迪冲进房间，脸上带着任性的冷笑。他一言不发就从我手里抢走了书，眼里闪着胜利的光芒。

“把书还给我，苏迪！”我恳求着，伸手去拿书。他跳开，把书举得高高的，笑声在小房间里回荡。

“有本事来拿呀！”他嘲弄着，把书挥来挥去，让我够不着。

这阵喧闹引起了我父亲的注意。他站在门口，双臂交叉，脸上深深皱着眉头。“这吵吵嚷嚷的是怎么回事？”他抱怨道。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苏迪就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指着我。“她很坏！她不让我看她的书！”

我父亲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苏瑶，你应该知道不该和弟弟争吵。他比你小。你应该树立个好榜样。”他从苏迪手里夺过书，然后漫不经心地把书扔到地上。“去厨房帮你妈妈。别再惹麻烦了。”

一股愤怒涌上我的心头。“但是他抢了我的书！我没做错任何事！”我抗议道。

我父亲眯起眼睛。他举起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记刺痛的耳光就落在我的脸颊上。这一巴掌的力量让我踉跄了一下。“别跟我顶嘴！”他吼道。“你是个女孩！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泪水涌上我的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这一切的不公让我感到窒息。我看了看母亲，她在门口紧张地徘徊着。“别这样，”她小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干涉。

我父亲转身大步走出房间，留下我站在那里，愤怒和屈辱让我浑身发抖。我捡起我的书，书页现在已经皱巴巴、破破烂烂的了，就像我自己饱受摧残的精神一样。我母亲向我走来，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和恐惧。她张开嘴想要说话，但还没等她说出一个字……一阵敲门声在小房子里回响起来。我的母亲向我走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怜悯与恐惧交织的神情。她张开嘴想要说话，但还没等她吐出一个字，一阵敲门声在小屋里回荡。这是一阵急促、持续的敲门声，与之前令人窒息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亲吓了一跳，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匆匆走向门口。我仍然呆立在原地，脸颊上被扇的那一下还火辣辣地疼，我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我手中被撕破的书感觉就像是我破碎心灵的实体化表现。我还能尝到自己眼泪的咸味。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阻止他呢？这个问题在我空洞的心房里回荡，每一次无声的重复都加剧了内心的疼痛。她轻柔而无力的“住手”与其说是真心想要阻止我父亲的暴力行为，不如说是在求我停止反抗。这是一种常见的模式，一种无声的屈服之舞，让我感到无比孤独。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股带着茉莉花香的新鲜空气涌进屋里。张太太，我们的邻居，站在门口台阶上，她圆润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早上好，苏妈妈，”她向我母亲打招呼。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笑容消失了。她看到了我泪痕斑斑的脸、脸颊上红肿的印记，还有我手中皱巴巴的书。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从我身上移到站在窗边默默无语、背对着我们的父亲身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张太太的声音，平时温柔悦耳，现在却带有一种明显的锋芒。她态度的转变，从友好的邻居突然变成关切的旁观者，让我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还没等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出安抚的话，张太太就大步走进屋里，眼睛盯着我父亲。“苏爸爸，”她说，声音提高了，“你算是什么男人，这样打自己的女儿？”

我父亲转过身来，因为这一打扰而板起了脸。“这是家庭内部的事，张太太，”他简短地说，“与你无关。”

“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任何事都与我有关，”张太太反驳道，声音坚定不移。“苏瑶是个好女孩。她努力干活，她帮助母亲，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在张太太坚定的目光下，我父亲不安地挪动着身子。他含糊地说了些关于纪律和尊重的话，但他的声音缺乏往日的威严。他避免看我，眼睛在房间里四处乱转。我第一次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类似羞愧的神情。

我母亲绞着双手，脸上满是焦虑。她的目光从我父亲移到张太太身上，显然在对丈夫根深蒂固的顺从和自己对这种情况的不安之间左右为难。

张太太无视我母亲紧张的小动作，继续斥责着。“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苏爸爸。一个女孩需要爱和支持，而不是打骂。你给你的儿子树立了什么样的榜样呢？”她指着躲在门口、眼睛里充满恐惧又好奇的苏迪。

我父亲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张开嘴想要反驳，但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终于看向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是后悔？愤怒？还是尴尬？我说不清楚。

然后，一个新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沉默。“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吵闹？”李阿姨尖锐的声音像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样刺耳。她站在门口，嘴唇抿着，一脸不满。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张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恶意。“你又在干涉他们家的事了，张太太？”张太太的背脊一僵。“多管闲事？我这叫做个正派人。不像某些人，”她补充道，特意看了李阿姨一眼，“有些人似乎就喜欢看别人受苦。”

李阿姨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敢这么说！我只是在为我的家人着想。苏瑶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女孩子就应该听话顺从，而不是整天埋头读书到处跑。”她哼了一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怪不得他们家要散了。读书的女孩子会思考，会思考的女孩子是危险的。”

听到她的话，我的胃里一阵翻腾。危险？想要接受教育就危险吗？梦想过上超越这个狭小、令人窒息的房子限制的生活就危险吗？我握紧了拳头，书页的碎片扎进了我的手掌。

张太太走上前，站在我和李阿姨中间。“够了，”她说，声音低沉而带有警告意味。“男孩和女孩是平等的。苏瑶是个好女孩，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应该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机会。”

李阿姨嗤笑一声。“机会？女孩子需要什么机会？她只要结婚生子就行了。她读书就是浪费钱。”

争论升级了，她们的声音在指责与反指责的嘈杂声中时高时低。我的父亲，脸色苍白憔悴，终于忍不住大喊：“够了！”他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张太太，我感谢你的关心，但这是家务事。请你离开。”

张太太的肩膀垮了下来。她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同情和无奈。“苏瑶，保重，”她小声说，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我看着她离开，心中那一丝闪烁的希望渐渐熄灭。我又一次孤身一人了，被一个不理解我的家庭包围着，他们把我看作负担，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他们的不认可像重担一样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我怎样才能让他们看到我？我怎样才能让他们明白我不只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有梦想和抱负的人呢？

从隔壁房间，我听到父母低沉而神秘兮兮的说话声。他们正在谈论我，我的心跳得厉害，努力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把她的房间改成苏迪的游戏室，”我父亲说，“他需要更多空间。”

“但是苏瑶睡哪儿呢？”我母亲问道，声音有些犹豫。

“她可以睡在我们房间的地板上，”我父亲轻蔑地回答，“她又不需要太多空间。”

一股冰冷的恐惧笼罩着我。他们要夺走我的房间，那是真正属于我的空间。他们要一点一点地抹去我的存在，直到什么都不剩。

我从床上坐起来，握紧了拳头。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我把腿甩到床边，大步走向房门。我伸手去抓把手，手在颤抖。我深吸一口气，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