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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妹妹大五岁,但只比她大两个年级。
爸妈同意我们上学,是因为那时候学历还很稀罕,而我又总是考第一。老师、有能耐的远亲都说我未来肯定有前途。
不过,爸妈对1号和小袁雪晴说:“老子放你们去上学,还想让我出钱,没门,上不了就回家干活。”
1号不知所措,小袁雪晴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不怕,姐姐带你上学。”
小袁雪晴带着1号去借教材课本用,她们买不起新的。同时,村邻和亲戚都知道爸妈不想让两姐妹上学,她们想借也借不到。
但后来,小袁雪晴还是给妹妹借到了一套教材书。
小袁雪晴夏天到山上采蘑菇,每天放学沿着镇上的马路找铁钉,冬天帮城里来的老师手洗衣服打扫卫生,一点点攒钱,给妹妹买笔和本子。
1号很努力,小袁雪晴让她写字她就写字,让背书就背书。
1号的成绩比妹妹同期好很多。
我感受到,1号心里很亲近她的姐姐,愿意听她姐姐的话。
而真正的妹妹更亲近爸爸妈妈,虽然我才是从小看护她的人。
那时候,她说:“跟着你,干了活还要做题,还动不动被爸妈骂。跟着爸妈虽然也要帮忙干活,但爸爸有时候会烤地瓜、烧麦子,还能吃点好的。”
一天,爸爸发现了1号藏在箱子深处的铅笔和新作业本,他从灶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好啊,你们两哪来的钱买这些?背着老子偷偷藏钱,找死。”
爸爸愤怒地踹着小袁雪晴,“交出来!不然我打死你。”
小袁雪晴就是不说。
爸爸又抓起1号,恐吓道:“你姐姐钱藏在哪里,不说我烫烂你的脸。”
火星掉在1号脸上,1号吓得大哭,但始终不肯开口。
于是姐妹两都被毒打。
打完,爸爸撕了小袁雪晴的书,又告诫1号,“以后你再跟着你姐混,我就弄死你。”
1号疼得只能趴着,却努力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
审判厅里,妹妹缩了缩肩膀,显然也想起了这段记忆。
当年她不想学习,倒是会拿我几毛几毛攒起来的钱买糖,躲起来偷吃,刚吃一颗,就被得到店主提醒的爸爸找到。
爸爸也拿着柴火威胁妹妹,问她我藏了多少钱,都藏在哪了。
火星子落在脸上,她立刻就出卖了我。
爸爸抓了一小把糖奖励她,她嘴塞鼓鼓的,只能一直吸气避免糖水滴落。
爸爸拿竹条狠狠抽我,妹妹的吃糖声像是喝彩。
爸爸说再跟我跑就打她,她果然疏远了我。
屏幕上,1号孤零零去上学,她拿出姐姐分散藏着没被收走的钱,换来姐姐同班同学的课本和每天的作业,放学分担姐姐过于繁重的家务,让小袁雪晴有一口喘息和自学的时间。
1号自己的成绩也没落下,仍然是班里前几名。
我感受着1号的感受,日子很苦,总要担惊受怕被爸爸打,可她和姐姐互相扶持。
我又看向妹妹,那时候我说不怪她出卖我,我又想了新的方法攒钱。她放学回家,我要看她功课,她却跑开。
她忘了我说过的好好读书找出路的话,她在我们的家里,找到了生存之道:讨好爸爸。
真实的妹妹在那之后就不喜欢上学了,成绩逐渐下滑。
爸妈自然而然得出结论:“玉青不是学习的料。”
审判席上的妹妹瞥了我一眼,“就不准有人不喜欢学习吗,你别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只是小时候的我并不明白,挨打和吃糖,强权和极度的物质匮乏,足以毁掉任何远大的追求。
妹妹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都是我在旁边。
我明明也是小孩,却过早地成了她的“妈妈”,我把保护她当成习惯,我总是希冀能带她一起逃离原生家庭。
现在,成年懂事的妹妹,回顾我从前为她做得一切,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责怪,我对她的所有期待,终于都消失了。
1号回馈了我给出的亲情,我不再需要真正的妹妹理解我认可我。
我的心理,彻底断奶。
1号上初一时,小袁雪晴也复学了,上初三。
学校来了一群仙女似的支教老师,她们会说流利的英文,会吹口风琴,几下就能修好村长家总是出错的电视机。
镇上的人都很稀罕她们,恨不得她们一直留下。
几个月后,一个姓杨的支教老师,义务开设了跳舞兴趣班。
审判席上,妹妹嗖一下站起来,骂道:“袁雪晴,当年杨老师都说我漂亮,有节奏感,你嫉妒我学跳舞一学就会,所以不准我学习,还赶走了杨老师他们,我永远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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