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千怔住一下,决定有话明说。
“……婚后我们各过各的,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彼此都挑明说出来,我是一个喜欢及时沟通,很愿意主动解决问题的人,如果你也这样,那我们应该可以做到相敬如宾,合作愉快。”
言下之意已经明显了。
她不愿后续闹出什么不愉快,撕破脸。
这男人虽说是个保镖,可那也是大领导的保镖。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说说而已。
陈宴开那样张扬纨绔的性子,醉酒后都忌惮白欢父母,只因他奋斗一辈子,努力攀爬,却连白家的司机都没机会见上一面。
出入场合不对等。
这保镖还不是白家那边的,是谢家直系下属。
估计人脉比白家司机更上一阶。
死过一回了,沈岁千很珍惜这次意外的新生。
主要也是回到的年份太好了,是她已经心智成熟,又奋斗出了不大不小一番事业的年纪。
如果回到的是那段穷困潦倒,仅凭一腔热忱跟陈宴开吭哧吭哧吃苦那段岁月,她得呕死!
现在有钱,还有闲,这多好啊。
可不能因为跟人结梁子,大好命运给断送了。
况且,多个朋友多条路。
谢执遇道:“我服从沈小姐安排。”
“……”
沈岁千再次怔住了。
脑海里自动出现——服从领导安排,服从上级安排……
单位不同,说话腔调竟也这么不同。
还算年轻活泼,甚至有一点点潮的沈岁千,不禁快走两步。
怕被传染了他这股公事公办的做派。
两人一前一后出花园。
出了荷花园,经过一条弯曲花园小径。
形状各异的青石板踩在脚下,间距的间隙里是浅色圆润小石子,两旁种了稀疏的郁金香。
有粉色,也有嫩黄。
郁金香中间还见缝插针地种了小米菊,以及应季小草。
观赏性十足。
氛围感烘托得满满的。
简直就是,梦中情园……
沈岁千忍不住想,等退休了,她要找个环境好的地方,盖个院子,划出两块地,一块种菜和瓜果炫嘴里,一块搞个小花园……
分神之际,一个小石子硌到脚。
她神思回笼,却挡不住身子往左边一歪。
那颗石子碰撞其他石子发出“哗啦”轻响。
男人闻声回身,几乎是直接把人牢牢地捞进了怀里。
她其实自己就能站住。
只是硌脚才歪了一下,不至于站不住。
“看路。”这么近的距离,情急碰撞间,沈岁千的长发擦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清冷抿起的唇角。
沈岁千敏感地对他的高大有了清楚认知,俯身过来扶她,完全压倒性覆盖。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硬朗五官,剑眉星目,唇菲薄而又线条锋利,近看和远看,完全两回事。
她也敏感地感觉到,横在她腰间的是条有力手臂,而他手掌没有一丝触碰她的身体。
正如他回身时,握住了她因为歪向左边,而下意识为了平衡抬起的右手,抓得也是手腕部分,而不是攥住她掌心与手指。
“谢谢。”
沈岁千站稳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因为往左边歪,左手处于低势,在男人回身时,一把抓住了能抓的。
她指尖触碰到男人白衬衣下的肉体,腹肌表面肌理分明,凸起的腹肌血管明显,而掌心部位按住的却是硬硬的,硌手的,金属皮带扣。
“崴脚了?”
他开腔的嗓音低沉而又醇厚,原地蹲下身,试图查看她的脚踝能否动作:“去医院看看。”
“没崴到。”
沈岁千动了动纤细白皙的脚踝骨,抬起头来对他说。
却不其然撞进了男人墨色如深潭水一般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沈岁千看着宽肩腿长的男人浑身硬邦邦的,像是没怎么跟女人近距离接触过的样子,有点老派,有点好笑。
方才不得已而为之的短暂接触,也全程“绅士手”。
尽最大努力减少了与她的肌肤直接接触。
蝴蝶翩然飞过,落在旁边小花朵上,沈岁千忽而记起,这男人连微信都未用过。
倘若是真,那他生活得是多清心寡欲,克制自律到这个程度,还真是寻常人难以想象。
不过身在其位,为争前程,私生活干干净净的确有利于事业。
难道也因此才单身至今?
是个事业脑。
两人一前一后彻底出去,只是这回,谢执遇几乎三步一回头,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
和谢园的人一一再次打了招呼后,沈岁千盛情难却,被太婆婆喊来的谢家一个司机给顺回市区。
接着大多的时间里,沈岁千都在医院。
她就想多多地陪着爷爷。
爷爷现在躺在病床上,治疗上很配合,精神状态也不错,没事还哄着孙女给他手机让他玩两把斗地主。
老小孩,小小孩嘛。
可沈岁千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爷爷状态会坏起来。
治疗到后期,人的肉身没有不痛苦的,爷爷那时候会发现不对劲,胡乱猜测,心态差下来的同时,身体也是加速的差。
她上辈子是看着爷爷咽气的。
一口气没提上来,人瞬间就失色了,像老房子的墙一样灰黄。
那个画面一直印在脑子里。
料理后事的很多细节,悲伤且割裂,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而现在,爷爷活生生在她面前。
“爷爷,到时间午睡啦,手机真的不能再玩了。”
说好的,就玩二十分钟。
老爷子靠着病床头,不舍得上交手机地看微信:“你看看,看看这个老许,还没到晚饭点呢,就走了八千多步了!”
沈岁千瞧了手机屏一眼。
确实。
微信运动的步数排行榜里,许伯伯占领了封面。
“我在家时,他哪能排得上第一?”爷爷不服气。
“……”
一生要强的老头儿!
沈岁千坐下来,过半天,问:“爷爷,您喜欢陈宴开吗?”
总要铺垫一下,再说分手了。
爷爷没再看手机,转头看孙女:“你要听实话,还是……”
“当然是实话。”
“……实话是,不喜欢他。”
“你们谈了七八年,之前一直负债陪他创业,好不容易踩到风口让你们赚了一笔钱,他事业越做越大,车子也越换越豪,身边朋友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说到这儿,爷爷看了孙女一眼:“他现在结交的,都是这个少那个少的起步,可他对你……不如以前,爷爷瞧得清楚。”
沈岁千并未说话,沉默着。
没错吧?
陈宴开如今结交的,都是那种家族里比较得宠的儿子,张少,王少,李公子,赵公子……集百家姓一样,记都记不过来。
全靠他亲自指导田甜在电脑里给这些少爷分门别类,标注喜好,建个人档案。
以前她还好笑地想,像陈宴开这种除了她,完全不关注其他异性,把心思和精力都用在应付这些人脉关系身上的男人,哪有时间和精力出轨?
到头来,多打脸啊!
仔细想想,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对她不如以前。
那是因为他在暖着别人。
窝边草他吃得香。
爷爷双目不无担忧:“爷爷年纪大了,活着便护不住你,更何况以后离开……爷爷也是第一次离开人世,不知道人死了还有没有知觉,是不是还能看见人间仍然牵挂在心的孙女,爷爷怕啊!怕在天上亲眼看见,以后有一天,他跟你提分手、提离婚,怕吵架时,他不耐烦推搡了你,更怕你夜深人静忍泪跑出门,他找都不去找你。”
沈岁千低着头。
一滴泪,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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