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每个群里都在讨论，他们丝毫不避讳我。

“以前哪能让安大**为我们跳舞啊，现在想想真是时过境迁啊！”

“给我看看什么服装，往**里搞啊，五百万，说实话真的太抬举她了。”

“真的会来吗？上次我看她还挺豪横啊，果然还是钱不到位哈哈哈。”

他们呼朋唤友约着一起来看我的“演出”，商量着要怎么给我小费。

我紧紧攥着拳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舞蹈对我而言是特殊的。

我学了十二年，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练舞的记忆。

痛苦的，富有成就感的。

每个镜子里翩翩起舞的自己都是自由的，充满力量的。

我不常在他人面前表演，校庆是一次，那次让我真正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论坛上七天七夜都是讨论我舞蹈的高楼，“舞蹈仙子”也成了我的代名词。

所有人都盼望着我的下一支舞，当初我性子傲，只参加了一次校庆表演。

另外一次公开的舞蹈是父亲强烈要求的。

他让我在他五十岁生日当天跳一支舞，我同意了。

那场舞蹈现在还存在许多人的手机里。

想到这我深感嘲讽。

练舞中无数次下腰的疼痛，都比不上向他们折腰。

而我已经失去了维持傲气的能力。

5

我试图让自己想点开心的。

拿到那五百万，我可以先把许霖那二十万还了，再找个地方吃一顿好的，最后把剩下的钱转给妈妈。

告诉她女儿也可以帮家里分担压力啦。

但钱的来历可能瞒不住她，我希望妈妈不要伤心。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骄傲了。

“债主，今天就可以还你钱咯！”

我给许霖发信息。

那边回复得很快，一日既往说不需要我还。

当初是我爸想办法把许霖挖进我那个高中的，免了他的一切费用，还给予了许多资助，包括后来许霖出国的费用也是他出的。

这些都是许霖告诉我的。

我很开心，不是因为许霖可能会回报我们，而是终于有人记得我爸爸的好了。

现在对他有好脸色的人不多了，当初低三下四求他的人现在都对他呼来喝去。

想到这我又是一阵心疼。

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没那么接受不了。

刘蜜婷笑嘻嘻来到试衣间，扔给我几件衣服让我挑选。

我低头看了眼。

不是透明就是蕾丝，无一例外都是紧身衣。

有些看上去甚至跟情趣内衣没什么区别。

我忍着气说：

“我跳的是正式的国风舞，不是脱衣舞。”

刘蜜婷面露惊讶：

“国风就不能穿这些衣服跳了，谁规定的?我倒觉得安**穿这个跳舞肯定更有感觉呢。”

其他人也在起哄：

“是呀是呀，这次大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来看你，这不来点值钱的，**的?”

“当初安**一舞倾城，现在是一舞千金。我说你们谁给她办个巡回演出，说不定安家马上就东山再起了，这样安蒂芯就不用借钱**了。”

刘蜜婷笑着扯了一下我的衣服，依旧是一件卖不出去的过季款。

“安蒂芯，还不去换?说实话我跟你准备的衣服比你身上这件还贵呢，别天天惦记你那复古风了，上次还在装清高，现在不照样乖乖过来跳脱衣舞?”

“你这么清高，怎么就舍不得那五百万呢？”

我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捡起一件蕾丝的白裙子。

沉默走进了换衣服的隔间。

好想哭。

6

更衣间有一面镜子。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不得体的衣服，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衣不蔽体。

我鼓起勇气看了眼镜子，里面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人。

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舞蹈动作，我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如今舞蹈对我已经不是自由的象征了。

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折我的翅膀，一舞过后，我再也没有自由飞翔的能力了。

我害怕。

我害怕我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跳舞了。

或许是我在更衣间待得太长，她们在外砰砰敲起门来。

“安大**，怎么还没换好啊，是不是被人伺候惯了，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了?”

深呼一口气，我推开了试衣间的门。

门刚打开一半，几个手机就怼到了我面前。

夹杂着她们的哄笑声：

“好性感啊安大**。”

“挡什么，等下都要上场的，还不允许我们拍照了?”

我缩在更衣室的角落，从外面伸进来几只手，像八爪鱼一样把我扯了出去。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刘蜜婷得意对着我脸照了几张，看了成品后又气急败坏删除了照片：

“妈的，安蒂芯你真会勾引人啊，这照片我都不好意思发出去，真怕哪些不长眼的人看上你了。”

另一个人朝她挤眉弄眼：

“看上了又怎样，最多就玩玩她。我们圈子里真的会有人娶个**吗？”

又是一阵哄笑。

“是啊，她现在又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大**了，再好看有什么用，和那些小明星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我脸色苍白，有化妆师敲门，告诉他们可以化妆了。

“随便化化就得了，千万别让她那张脸喧宾夺主了。”

化妆师果真化得很随便，中途又传来了一阵谈笑声。

这次里面还夹杂着些熟悉的男声。

宋宸帆的声音尤为明显：

“安蒂芯在哪呢，衣服图片我可看见了，有点顶。”

“你别等下在下面有反应了啊，宋少。”

“克制，都给我克制。安大**的舞蹈可是艺术！”

被刻意加重的“艺术”两字像一把棒槌往我心口锤。

我抬眼。

镜中的女人有着夺目的五官，却穿着不符合气质的蕾丝白裙，整个肩都露出，领口也开得极大。

我讨厌化妆师给我化的妖艳妆容。

我讨厌这身衣服。

我讨厌外面喋喋不休的人。

在他们推门而进的前一秒，我猛然起身，从后面跑走了。

刚进门的人惊讶地看着我的背影，声音恼怒：

“跑什么，安蒂芯，那五百万你不要了吗！”

“等等，化妆室旁边的房间，不是许霖的休息室吗？”

7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一跑出去我就后悔了。

我就这样走了，那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怎么办呢。

眼泪晕在地板上，我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这么无助。

想到回去要面对那些人的冷嘲热讽，要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衣服在台上跳舞，我几乎想永远躲在这里算了。

我低头抽泣了一会儿，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

接着一张柔软的纸巾覆在了我的脸上。

有人在为我擦眼泪。

抬头，我对上了许霖黑而深的眼睛。

他眼里的心疼让我更加自卑又无措了。

我不想被别人可怜。

“打扰了。”

我又低下头，双手交叉遮挡着打算往外走。

许霖脚步一转，挡在我面前。

高大的影子笼罩住我，我以为他也想羞辱我，一下子又红了眼眶。

许霖着急得都忘了找纸巾，用手帮我擦眼泪。

他的手掌有点粗糙，但很温暖。

“安蒂芯，嫁给我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被许多男人求过婚。

无一例外都是在我打扮光鲜亮丽的时候，而许霖却在我人生最狼狈，最不好看的一天向我求婚了。

这一定是我幻听了。

我怔怔抬头看他，许霖表情却很认真。

我突然记起了一些事。

这不是许霖第一次跟我表白了。

许霖刚来学校时的处境算不上太好。

他们会故意挤兑许霖：

“学神，你成绩这么好，整天不分昼夜学习，那你除了学习还知道别的吗?”

“学神，你低头看看我穿的鞋，认得出这是什么牌子的吗？你知道你要读多少书才能买得起它吗?”

爸爸特意让许霖当我的同桌，想让他带着我学习。

虽然我没多大改变，和许霖交流也不多。

但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许霖，别人好端端的读点书碍着谁了?

“嗯?认识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这道题怎么做吗？无聊你刷鞋去呗，别在这打扰我同桌。”

那时候我还是万人敬仰的安大**，他们见我表情不好看，纷纷向我赔罪。

知道许霖是我罩的以后，他们再也没找过他麻烦。

或许是出于感恩，毕业那天许霖也成为了对我表白的一员。

那天我是全校的主角，手上捧了一束又一束的鲜花，我三言两语破碎了一颗又一颗少男心。

许霖是特别的一个。

我和他在学校僻静的小树林相遇，向来沉默寡言的学神脸上难得带了局促。

他手上没有花，神情却比刚刚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认真。

“安蒂芯，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当初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虽然有点惊讶许霖这种人也会动心，想想心动对象是我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我说了声“谢谢”就昂着头走了。

少年的暗恋至此而终。

喜欢以前的我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但我没想到许霖竟然会对着现在的我告白。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和轻柔的问话声：

“许先生，你在吗，安蒂芯是不是跑进来了?”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落进了许霖的怀里。

他脱下高定西装盖在我身上，安慰我：

“别怕。”

身体被罩住的那刻，我的勇气一下子又回来了。

许霖打开门，刘蜜婷立即探进头来，嘴里骂骂咧咧：

“那个不守信用的小**，竟然还敢中途逃跑，信不信我们扣你钱啊，安蒂芯，赶紧出来。”

许霖脸一下就冷了，警告道：

“说话尊重点人。”

刘蜜婷咽了口口水，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穿着许霖衣服的我。

“许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对她有兴趣的话，等她跳完舞我们可以介绍给你，但舞会马上就要开场了，你也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表演吧?”

许霖的声音很冷，掷地有声：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我的未婚妻回家。”

8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我被许霖搂着带出去时，背后传来一声又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许霖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就为了一张脸?”

只有宋宸帆站在原地不甘心地问：

“安蒂芯真的答应他了?我服了这个死颜控！”

走出舞厅我看见了被拦在外面的父母。

他们满脸焦急，妈妈低声下气恳求保安：

“让我进去吧，我的女儿在里面被人欺负啊！”

“没有邀请函怎么放你进去?一边去！这里面都是大人物，谁没事欺负你女儿！”

妈妈被推搡了一下，我急忙跑过去扶住她。

妈妈愣了几秒才认出我，看着我已经被弄花的妆容，眼睛突然落下泪来。

“妈妈对不起你，没能力保护好我的心心。”

我摇摇头，把西装捂得更紧了点：

“没事的妈妈，许霖他，帮了我……”

他们这才注意到许霖，爸爸朝他鞠了个躬，被许霖拦下了。

我看见许霖眼里闪过不忍：

“安叔叔别这样，您以前帮助我的远远比这更多。”

爸爸表情也有点动容，夸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们来到许霖的房子，许霖提出要和我结婚后，爸爸的态度变了。

“小许总，安家虽然落魄了，但也没到要卖女儿的地步！”

妈妈扯了他一下，不赞同道：

“你是认为心心不配吗？我们心心这么优秀，被人喜欢很正常。”

许霖颔首：

“安**自信大方，多才多艺，外表出众，优点如星辰难以数清，我是认真的。”

接着他又和我们说了我高中帮助他的事。

我赶走嘲讽他除了学习一无所知的人；悉心教他马术技巧和高尔夫规则；每天早上给他带一杯热牛奶等等……

前面的还听得下去，知道我给许霖喝牛奶后，妈妈瞪了我一眼：

“我就知道你没有好好喝牛奶！”

我有点尴尬，许霖列出的种种善举，其实都是我无意间做出来的。

许霖浅浅一笑：

“这更能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被夸得脸微微泛红，爸妈对视一眼，似乎也认可了这个女婿。

我本来对婚姻就没什么向往，不然也不会听从家里的话和宋宸帆订婚。

不过宋宸帆长得有点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我对上一桩婚姻还不是很满意。

抬眼看向旁边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精致，不说话时薄唇微抿着有点冷淡。

怎么看怎么帅。

我满意了。

睡觉前我总算有时间看手机，看了才知道圈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变脸大师。

又向我道歉的，更多的是试探。

“你和许霖真的在一起了?”

“宝宝你和许霖是什么关系啊?”

我谁都没回复，就让他们慢慢猜测吧。

他们很慌，要是我真的跟许霖结婚了，安家很有可能会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那肯定是清算小人啊！

“要不我们明天去给安蒂芯赔个罪?”

刘蜜婷瞪她：

“好不容易在她头上一次，你就这么认输了?要我说她就是个纸老虎，以色侍人，又不是真的嫁入豪门了。”

“再说许霖真的有这么蠢吗，最近有多少人踩过安家，他要是现在去扶持，那不是给自己树敌吗。你觉得他有那么爱安蒂芯，爱到脑子都坏掉了?”

“这倒也是。”

闲在家我收到了许多邀约，曾经喜欢出席各种宴会的我一个都没接受。

他们心逐渐安了。

这些天他们不是没在公共场合见过许霖，都没有带我。

加上我闭门不出，一看就是没衣服穿，没脸见人。

他们直接将我打成了许霖的情妇，不能拿到台面上见人的那种。

无聊的嘲讽信息又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安**，怎么不出来露露面啊，是不想吗？”

“安**，你的金主大人是不准你出门吗？没想到你们玩的还挺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