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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

京!

萧氏出身安国公府,安国公两朝入阁,自前朝至今已兴盛多年,远不是镇北侯府这样靠着军功立起来的府邸可比拟的。萧氏今日穿着绣葡萄枝缠花图样的妃色褙子,镶着金丝线祥云边缘的裙䙓走起路来半分不动,自有骨子里透出来的贵女傲气,头上装饰着血玉制成的头面,工艺不凡,一看就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珍品。

昨日是霍盼溪定亲的日子,萧氏这个做母亲的,心头必然欢喜的紧,今日气色看上去都比往日好些。

等萧氏给老夫人行完礼,暖漪遂对着萧氏行了晚辈礼,名义上萧氏是暖漪的母亲。

萧氏对暖漪从来和颜悦色,几乎是予取予求,从不说半个‘不’字。上辈子暖漪不懂,以为萧氏的态度是惧怕霍铎父子的势力,所以对她这个继女视如己出。

后来深陷泥沼才明白,这世上还有‘捧杀’一词。萧氏作为母亲,从未教导过暖漪半分如何为人处事,只任着暖漪随着本性发展,受尽宠爱却没人制止规劝,渐渐长成肆意张扬、不管不顾的人。

暖漪垂着眼睛,礼数周全挑不出半分错来,萧氏亲自拉了暖漪的手,免了她的礼,关心道:“身子可好些了?不舒服就自管在屋里歇着,你祖母从来不是刻薄小辈的人,不会怪罪你的。”

“孝敬祖母,是我的本分。”暖漪对上萧氏,说话更加谨慎。

萧氏一手牵着暖漪,面带喜色的对着老夫人说:“母亲,今早收到的消息,侯爷已经启程,过些日子就回府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镇北侯带着儿子常年不在府里,在外就算挣了再大的功劳,人不在京到底让侯府显得有些单薄、无趣。

最开心的莫过于老夫人了,儿子孙子那可真是她的命,即刻就张罗起来,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准备些牛羊,他们出去饱一顿饥一顿,怕是饿坏了。回来一定要吃些好的补补,牛羊现杀的买一些,别贪便宜,买最好的。我记得阿铎最爱喝牛髓熬的汤,熬的浓浓稠稠的来上一碗,保管他将外间的疲惫都忘了,只记着家里的好。”

老夫人畅想的很好,想要实现却还得过侯夫人萧氏的手,没有萧氏支银子,这些东西也不是空口白牙能得来的。

一班下人口中应着老夫人,眼睛珠子却盯着萧氏。

萧氏端着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话道:“母亲说的是,这些东西妾身早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牛羊都是妾身陪嫁庄子上自己养的。肉质比外面街市上卖得好许多。只等侯爷哪日到家,当日宰杀了送过来,确保侯爷世子回来时吃到最鲜美的。”萧氏说话的声音清脆,尾音干净利落,她说完这一番话,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二姑娘霍盼溪坐在母亲身边对着满屋子的人微笑,母女俩的神态如出一辙,端方持重。

老夫人满肚子话都被噎在嗓子眼里说不出,面对萧氏这样系出名门,精明强干的儿媳妇,她这个婆婆实在是耍不出什么威风。

眼珠子一转落在曲葇身上,这才找回了话头说:“刚才葇丫头跟我老婆子哭诉,说是溪丫头给她脸色瞧了。”

不给萧氏辩解的机会,老夫人直接叹气道:“我清楚她们母女现如今靠着咱们家过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可也没有姐妹之间蔑视欺辱的道理。再者说,当年要不是葇姐儿她母亲避让,如今不定谁是阿铎的夫人呢。”

这话说的铢心,不说当年事情的真相,只说如今小董氏与萧氏的身份对比,天壤之别。可老夫人这些年,却是时常将这件事挂在嘴上,就算萧氏心里知道老夫人是借机生事,多少还是会生出厌烦来。

再有就是小董氏母女根本就听不明白老夫人拿这话给萧氏添堵的真实用意,只当是老夫人偏袒她们,甚至生出‘这侯府的一切原本都该是我们的’,这样的痴心妄想来。

暖漪望着上辈子口口声声骂她是霍家的耻辱,坏了霍家规矩甚至是乱家罪魁祸首的祖母,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养着小董氏、曲葇这样一对母女,难道就是祖母口口声声所说的‘家和万事兴。’

好在,这侯府的当家人是萧氏,她根本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没有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小董氏母女,只淡淡的说:“溪儿是做的不大妥当,儿媳回去定好好的罚她,母亲尽管放心。咱们家出去的女儿,无论是漪儿还是溪儿,谁不说一句规矩好,堪称大家闺秀典范。”

前一句还说做的不妥当,后一句就夸上了。

小董氏恨的眼睛流血,她的葇姐儿如今可十八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再不定亲,怕只能与人为妾或者嫁给鳏夫,那怎么能行。

小董氏不再纠缠昨日那些小女儿之间的矛盾,开口说道:“这是自然的,一家女百家求说的就是咱们侯府了,我听说下个月安国公府要办赏花宴,想来必是要给咱们侯府下帖子的,到时候表嫂是不是要将这几个小的都带去。”

到时候葇姐儿就能多结识些人,对婚事也有益。

“这事儿等侯爷回府才商议不迟。”萧氏这才侧着身子,对上小董氏,冷冷的说。

小董氏简直不敢相信,这赏花宴年年办,萧氏每回都是只带着亲生女儿霍盼溪去参加。旁人连门都摸不到,今年霍盼溪定了亲,总该念着些府中其他人了吧。竟然还不给准话,推给侯爷算怎么回事?从没听过爷们儿管这些后宅事。

当即就喊了起来:“表嫂怎么能如此,虽说溪丫头现如今定亲了,可漪丫头却还没着落呢,你作为嫡母生生让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难道就不怕外面的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苛待原配子女!”

暖漪被她拿来做筏子并不是第一次,对此暖漪并不担心,她那继母可是内宅中的利器,这些年暖漪冷眼旁观,在萧氏身上学到了不少。谁说对前世敌人就只能愤恨敌视,前世能将暖漪踩在脚下,自然有萧氏的厉害之处。

“曲夫人!”果然,萧氏沉下脸,自带一种威仪的气场,“我镇北侯府的家事,恐怕还轮不到曲夫人来说三道四吧。”

小董氏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往老夫人那儿去瞧。

老夫人抚着额头道:“我老婆子旧疾犯了,头痛的紧。”

暖漪从善如流的站起来告退,萧氏临走还不忘交代:“我这就拿了帖子去请宫中太医来给老夫人瞧瞧。”

镇北侯常年在外,皇帝下了恩典,镇北侯府的女眷尤其是老夫人病了,可请宫中太医来瞧病。

小董氏没了老夫人支应不敢跟萧氏对上,带着女儿急急忙忙地走了。暖漪跟在萧氏身后,送萧氏回房,萧氏慢了半步与暖漪说:“你的婚事自有我们为你做主,别听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挑拨,与我们生分了才是。”

“我省的。”

十日后,镇北侯及世子奉旨回京。

皇帝连下六道上谕,京城禁卫军统领,由镇北侯接替掌管,京城布防大变样。

暖漪端正的坐在老夫人所居住的慈安堂正屋中,双手交握,不时地捏紧,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眼前老夫人,侯夫人萧氏,皆盛装打扮。老夫人沉不住气,身子前倾,频频探头往外瞅。

萧氏虽还算平静,可见惯了她平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就不难发现她此刻淡然背后的蠢蠢欲动。霍盼溪坐在暖漪旁边,小小声劝着:“祖母、母亲莫着急,先前父亲不是派了人回来说要先入宫吗?想来没那么快回府的。”

这话谁都知道,可离家两年多的霍铎父子回府,到底牵动着这府里所有人的心。

派去前面守着的小厮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高声喊着:“进府门了,进府门了。”

老夫人豁地一下站起身来,迈步就要出门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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