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舒就出门了。
沈博华早去了公司,沈心瑶也要去医药协会。
周月芸约了几位太太,听说汪家最近举办宴会,是为了给京城某位小少爷接风。
听说这位小少爷,是从小跟在汪老身边长大的。
汪家是医药世家,汪老如今是京院首席。
汪家整个嫡系,如今都在京城。
宜城这边,这些年虽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还在。
这场宴会,邀请的必定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家族。
周月芸有自己的盘算。
她收拾好,早早就出门了。
沈舒也拿了盲杖,往公交站走。
她这回回来,带的钱并不多,外婆给了她一张卡,她没拿。
手机里的钱,都是在小镇上,自己卖药材得来的。
她到公交站问了路,从这边过去并不近,要转两次车。沈舒心里忐忑,不知怎么就想到昨晚。
小巷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她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男人浑身上下危险的气息。
她握紧盲杖,下车的时候特意记了路。
公交站就在老区对面,隔着一条马路,一边是现代时尚的高楼大厦,各种商场写字楼,奢侈品林立。
一边冷冷清清,是低矮的屋檐,青石板街道。
沈舒从这边到那边,昨晚的路已经不大记得了,脑袋里只剩下男人低沉的嗓音。
他刀尖指着她冷笑,说:“烧伤老子也能看。”
沈舒下意识扶了扶墨镜,她不愿让人看到这张脸。
因为是祸患。
外婆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外公的死,外婆不怪她,可是她怪自己。
那时候她无数次想过,要毁了这张脸,可是外婆拉住了她。
外婆说,有罪的是那些心生歹念的人,就算法律判不了他们,可是上面还有天看着。
他们一定会遭到报应,不是她的错。
她的舒舒,也是受害者。
那天,沈舒哭得撕心裂肺,后来就再也没在人前露过脸。
好在今天,并没有遇到那个人。
她走进荣安堂,今天那个少年并不在,大堂里坐着个老人,正耐心捣着药。
荣安堂是一家中药铺。
沈舒没有打扰,安静站在门口。
等声音停下来,才问:“您好,请问汪廉生在吗?”她站得端正,也十分有礼貌。
老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打量了她半晌,才开口:“小姑娘,你找汪廉生?”
“嗯,”沈舒点头,“外婆让我把这个给他。”
她忙从布包里,拿出一块铜鱼。
老人起身过去,接到手里。半晌,才摩挲着抬起头,“这是......”
“我姓沈。”沈舒自报家门,“我外婆姓张。”
老人走到门外将铜鱼对准了光,好几秒才收回来,“你外婆是张静?”
“是。”
沈舒也不隐瞒,外婆让她来找的人,自然是信得过。
老人这才点头,又将她大量了一遍,“我是汪廉生,你外婆让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舒先鞠了个躬,才开口:“外婆说,麻烦您看看我的眼睛。无论结果好坏,小铜鱼都请您收下。”
她说完,对方并没有马上回。
隔了几秒才问:“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儿?”
“是烧伤,旧伤。”差不多已经是十年前的事。
汪廉生又问:“能给我瞧瞧吗?”
沈舒的手握紧盲杖,然而她知道,要治眼睛必须得摘下墨镜。
这点她早有心理准备。
她闭上眼睛,慢慢取下墨镜。因为眼睛受伤,虽然看不见,但对光却极其敏*感。
好在这边光线暗,只有点轻微的刺痛。
墨镜后那张脸缓缓露出来,连汪廉生都稍稍愣神。
张家的后人,果真不愧。
当年沈舒的母亲,也是宜城里有名的美人。
汪廉生是老一辈,自然不关注这些。
只是那时汪家也有后辈,年少轻狂,为此做过一些荒唐的事。
他略有耳闻。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汪廉生带沈舒进内院,检查完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沉吟半晌才开口:“你这情况,我只能勉力一试,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把小铜鱼还回去,“这个你先拿着,等治疗有效果再说。”
沈舒却摇头:“外婆说,不管什么结果,汪爷爷愿意帮忙,便请您一定收下。”
张家的家训,不欠任何人的人情。
欠债好还,人情难还。
汪廉生也知道,不过他却看向沈舒,“你知不知道,这铜鱼代表的什么意思?”
沈舒摇头,外婆没有告诉她。
汪廉生却笑:“她肯定不能告诉你。”
这是张家历代家主的印信,代表许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家如今虽然没落,但百年传承留下来的东西,也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如果拿出来,不知道要遭多少人觊觎。
就连他......
不过,张、汪两家传承的是不同派系,趁人之危的事他也不会做。
只是这个东西放在小姑娘身上,的确不安全。
他想了想:“你要是愿意放在这里,我可以先给你保存。什么时候要了,你再找我。”
然而沈舒仍旧摇头,“外婆说,汪爷爷不收,我便万不能麻烦您。”
她神色坚定,倒让汪廉生有些为难,“你外婆这是要逼我呀!看来不竭尽全力也不行了。”
他无奈,但到底还是收起了小铜鱼。
张家的后人,他不可能放置不管,更何况医者仁心。
沈舒这双眼睛并不是无法可寻。
只是会麻烦一些。
汪廉生想了想,“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你三日后再来。”
她的病症其实不难,难的是治疗。
刚才检查他就看出,这十年里只怕她外婆没有少费功夫。否则不可能恢复到如今的程度。
这个过程,但凡出一点差错,这双眼睛就彻底毁了。
沈舒点头,握住盲杖站起来,“谢谢汪爷爷,那我先告辞了。”
汪廉生挥挥手,“记不记得路?”
沈舒点头:“记得。”
她已经走了几遍了,她记性其实不差的。
否则也不可能在十二岁,就学完高中全部课程。
外婆说,她领悟力强。
但她明白,她只是更能静下来。
因为眼盲,她没法*像同龄人那样嬉闹。
出了荣安堂,沈舒沿着来时的路,去对面等公交。此时快要中午,公交站人来人往。
沈舒站在最边上,安安静静,等着听汽车到站的播报。
而此时,红绿灯那边,黑色的汽车停下。
谢铮坐在后座上,他刚从医院出来。
昨晚的伤势病不轻,就近在医院住了一夜。这会儿正好有事处理,陆淮开着车,扫了眼手机上发来的信息。
“查到了。”
他把手机给谢铮,谢铮看了眼,目光转向窗外。
正好看到车站这边。
八月的宜城,温度还没消下去。
沈舒站在公交站牌下,躲着灼烈的太阳。四周是急匆匆的行人,只有她安安静静站得笔直。
手里仍旧握着盲杖,脸上也戴着那副很大的墨镜。
又土又丑,格外惹眼。
这时她身后有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上前,目光四顾,站定在她旁边。
见四周没人注意,很快,男人就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