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妮的一只手臂环绕着男人的肩膀,伸出另一只手扯过叶妤身前的工作证。
女人不停地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地斥责叶妤。
她道:“小妹妹,你叫叶妤啊?你刚刚打碎的那瓶洋酒,你知不知道可是我们的赵总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还没喝上呢,你赔得起吗?”
昏暗里,有一人听到‘叶妤’这个名字,一双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妤不停地道歉,她今晚做事确实经常走神,心不在焉的。
肖妮不耐烦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还是趁早想着赔钱吧,呵呵......”
而后,肖妮又扭头对着抱着她的男人,呵气如兰说道:“赵总,你带来的酒,人家还没喝一口呢,就没有了呢~”
她做了两个多月,是存了一些工资,可是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她必须赚钱。
如果硬要她赔,她能拿什么赔?
叶妤没有办法,不敢抬头,只能不停地冲台子上的男人弯腰,道歉:“赵先生,赵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打扰了您的雅兴……”
赵总听见叶妤的声音,只觉得耳熟。
他再仔细看了几眼,发现不就是刚刚过道里的那个清洁工。
“呵......又是你。”
叶妤惊恐地抬头,显然也认出了对方,“对不起!对不起......”
赵总故意想要整叶妤。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讽刺道:“你一个做清洁的,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不如这样吧,你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个呗?就到尽尽余兴了。
别忘了刚刚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呢!你照做,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怎么样?”
叶妤的心里顿时一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准备辞职了,所以还是妥协了。
她支支吾吾地问:“怎么……表演?表演什么?”
赵总笑的猖狂,“跪在这里好咯?说‘我错了’。”
叶妤的脸顿时一片惨白,不堪的回忆又涌上心头,不止一次了。
“怎么,不愿意?”
见叶妤愣在那里不动,赵总拉下脸,冷笑道:“不知好歹,我可是给你机会了,你要是这么不识抬举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呵呵......这瓶酒呢,少说也要八、九万,你要么跪下,要么立马赔钱。”
九万块钱!别说叶妤没有,就是有,她也不会拿出来的!
几乎是不做考虑,噗通一声,叶妤就跪在了地上,苍白的小脸上带着麻木,好像是在做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是啊,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给人下跪是叶妤做过最多的一件事了。
一开始,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真的有用吗?没用!
“我错了,我错了……”
只要让她活下去,只要不拿走她的钱,只要能够熬过去,这算得了什么?
昏暗之中,坐着的人正是宋修衍。他的脸色平静如水,眼神却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女人。
真的是……叶妤?
“好,不错。”
赵总很满意地挥了挥手,揽着怀中的女人,愉快地说:“行了行了,出去吧,下次小心点。”
叶妤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站住。”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妤的脸,顿时一片苍白。
浑身的血液好像是停止流动了一样,脑袋闪过,恐惧感,如同身处在过道的时候一样,升上心头。
在她进了卡座认出了为难她的赵总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宋修衍可能也在......
果不其然,该来的总会来。
女人忍着剧烈的颤抖,终将隐在衣袖下的右手给握成了拳头。
三年有多长?
对别人来说,可能仅仅只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罢了
可是对于叶妤来说,很长很长。无数个深夜里,她有好多次被人泼湿了床铺,已经数不清了。
被人针对,就连一个可以睡觉的冰冷的硬床板也不能拥有。
她只好把自己蜷缩在小小角落里,想着外面世界有些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
她闭着眼睛,很天真地以为自己很累了的话,睡眠状况可以得到些许改善。
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写着人在睡着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或者说,可以暂时的去往另外一个空间。
即使片刻的精神逃离,对叶妤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可是事实永远与想法背离——那些女人们并没有因为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会开始收敛一些,反而更加变着法子来折磨人。
叶妤除了不适应那里的生活,还有重要的一点,她感觉自己的精神渐渐衰落。
总觉得有人会在半夜接近她,伤害她。
有一次,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人,等别人睡下了,她才能够安心闭上眼睛。
可是即便如此,叶妤在睡梦中,偶尔也会突然睁开眼睛。
她快被自己逼疯了,总是幻想会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指着睡着的自己。
即使在白天,叶妤沉默不语,眼里却深藏着恐惧和不安。
在这个地方,真的会彻彻底底地改变一个人......
三年时光,就连这座繁华的城市都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又怎么能奢望一个人没有发生变化呢?
宋修衍则是个例外。
时间没有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如往年那样的矜贵清冷。
在岁月的琢磨下,那人反而显得愈发夺目。
相比之下,她的变化才真的算得上面目全非。
隐在一旁的宋修衍,拧着俊眉打量着叶妤,其实,刚刚听到那个名字时,还以为认错了人。
现在等他看清了,他宁愿自己是真的认错人。
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的,岁月已经不是一把杀猪刀,而是一把手术刀了吧。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女人都和当年的叶大小姐完全不搭边。
叶妤真切地感受到宋修衍咄咄逼人的视线,整个脑袋几乎缩进了衣服里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多看一眼,真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