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死的心情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同一天能对着同一个人想死两次。

这不禁让祝予舟怀疑。

A市的人口密度这么低吗？

好歹是个一线城市。

为什么，兜兜转转一整天，抬头低头都是他傅承何？

餐桌上，祝逢春坐在主桌，身边是祝予舟和林默澜，西装革履的男人和她的表姑周媛坐在她的斜对面。

两位母亲挨在一起，林默澜诉说着女儿童年的趣事。

祝予舟默默喝汤，一言不发。

或许在傅承何的视角里，祝予舟是个恶霸，是他高中时期的噩梦。

但在祝家父母的眼睛里，女儿不论过多久，都是小学时候每天回家都要哭鼻子的娇娇女。

“我们家予舟小的时候就是个哭包。”林默澜给周媛添了碗汤，“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男孩儿总是欺负她，偷她的铅笔，还有人拿铅笔盒夹她的手背。”

“哎呀，怎么遇到这样的同学？”周媛惊讶，眼里都是心疼，“我女儿胳膊被别人撞一下我都怕得要死了，你当时怎么不让老师帮忙盯着点。”

说到这里祝逢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自责，“当年都怪我，为了新开的饭馆儿到处跑，没那么多精力放在我们予舟身上，唉，也不能全怪老师，一个班那么多的孩子她哪里盯得住啊。”

此时傅承何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看她低垂的眉眼，看她从肩上滑落的发丝，看她发间那只精致的茉莉发卡。

林默澜轻声道：“所以我们后来就让她转学了，挑了私立的学校送进去，万般叮嘱老师一定不能让班上的男同学欺负她了。哎呀，我们予舟小的时候，哭起来可让人心疼了，红着眼睛红着脸，像颗泡发了的红豆，那会儿真是天天给她擦眼泪。”

“可怜见的。”周媛向祝予舟投去一个爱护的眼神，“还是要凶一些，你不知道，小孩子里面最容易扎堆欺负同学了，越是好招惹的，他们越是欺负的来劲。”

一句话刺中两个人。

祝予舟不自在地掐手指，傅承何也用指节处挡了挡鼻尖。

“诶，听说予舟和承何是高中同学，真的吗？你们两个人都不讲话？”

还是祝逢春有眼力见，立刻把两个尴尬的人拉到阳光底下公开处刑。

傅承何接过了话头，“对，我们是同班。”

周媛和林默澜大喜，双双附和道：“还有这层缘分？”

“隔了很多年再见，你们别不好意思呀。”

祝逢春：“是啊，既然是同学，一定有很多话能聊，对不对予舟？”

“……”祝予舟仰脸，对爸爸扯了扯嘴角，“是、是。”

“大人在这儿，他们不好意思聊什么，也正常。”林默澜对女儿说道：“予舟啊，一会儿吃完饭，你带承何去我们院子外面逛逛。”

祝逢春也撮合道：“是啊，我们啊，特地搬离市区选的这里，这儿风景好，空气好，晚上外面的夜景好看得不得了。”

不想傅承何却轻笑着拒绝了。

“伯父伯母，实在抱歉，晚上我还有个急会要开，员工们这会儿都在公司加班，恐怕要失陪了。”

周媛有些埋怨地说：“你这孩子，回了国没一天闲着。”

说完她看着林默澜，解释道：“他要开会这事儿我知道，我去找他的时候公司里黑压压一堆人都在忙呢。”

林默澜道：“没事儿，我们理解，当然是工作重要。”

祝予舟心里松了口气。

好险，傅承何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就算不忙也会说忙，借口离开的。

他怎么可能会想跟自己单独相处，去看什么夜景。

聊到这儿，邹姨从楼上下来对祝予舟说：“**，你的房间我替你收拾好了，都是换的你以前常用的那套。”

祝予舟连忙摆手，“哎呀，麻烦你了，但是今晚我得回市区。”

祝逢春皱眉，“怎么不能在家里住一天？”

“爸，明天我一早要去工作室，从这儿开过去要两个小时，太久啦……”

此时周媛欢喜，拍了拍腿道：“那刚好，承何的公寓也在市区里，让承何送你回去吧。”

“啊？”祝予舟语塞了一秒，眼里冒出了慌乱，“不、不用……我得开车，我有车要……”

“你的车明早我让司机给你开过去。”林默澜见招拆招，“你不用担心车的问题，去吧。”

“不是……傅总不是急着开会吗，我们万一不顺路，不是耽误他开会……”

“没事。”男人沉稳醇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又平淡地吐了三个字，“不耽误。”

祝家夫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打包扔他车里。

林默澜吃得差不多了，便问道：“媛媛，你晚上怎么安排。”

“我当然住这儿了，怎么，你要赶人啊？”周媛瞪眼，“你老公才说这里风景好，我都还没欣赏呢。”

得，这下回去的车上真的只剩下傅承何和她两人了。

她就不该说自己要回市区的。

要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宁愿明早五点起床去上班。

吃完饭，她的车钥匙被缴械了，祝逢春把钥匙揣在兜里，笑眯眯地送女儿和傅承何出了门。

“承何啊，开车小心，慢慢开，安全第一。”

对，慢慢开。

他爸巴不得两人不要开车，就走一晚上，走回家。

在老爸期待的目光下祝予舟拉开了车的后门。

正想一头钻进去，男人的声音冷冷地从驾驶座传来。

“坐前面。”

虽然祝予舟满脑子都是我不我不我不我不。

但她抬眼望去，老父亲眼里的焦灼都要溢出十五米外了。

一把年纪的他，竟然急得跺了跺脚。

啧。

算了，就当是为了她爸。

后车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她老老实实坐上了副驾驶，心如死灰地扣上了安全带。

夜幕降临，市郊的晚星繁盛，肉眼可见。

月光不及沿路的灯光闪耀，它们跟随着傅承何的车，始终笼罩着车里的二人，照亮他们的来路，迎送段段归程。

祝予舟靠在椅背上，听着车载电台的主播插科打诨，他们欢笑过后，播放了今日电台开播后的第一首歌。

老派的实力歌手唱功细腻，唱腔婉转，字字句句歌唱了一段婉转的感情。

【忘不了你眼中那闪烁的泪光，好像知道我说谎。】

【我茫然走错了地方，却已不敢回头望。】

【舍不得杏花春雨中的你，盈盈的笑语。】

【雨打风飘年华流走，惘然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