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伽浅没见过人类生活的世界，她好奇地扒住边缘，从箱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前是个庞大的建筑物，高高耸立在地面，还有参差不齐的亮光。

这是个不算高档的公寓，居住的人并不多，门口保安打着瞌睡，听到动静懒懒抬了下头，看到是业主后便打个哈欠又低下头继续睡去了。

这就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吗？

傅严琛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伽浅身上，伽浅体型不大，大衣牢牢将她包裹住也绰绰有余，傅严琛不动声色避开保安能看到的视线，将伽浅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伽浅搂住傅严琛脖子，惊地差点叫出声，被傅严琛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别说话。

伽浅眨巴两下眼睛，明白了傅严琛的意思，乖乖把头埋在他胸口，任由傅严琛用大衣遮住她的鱼尾。

傅严琛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是冷调的木香与淡淡烟草味的混合，伽浅不由得多闻了几下。

腰上被一只大手揽住，搂紧，柔弱敏感的地方忽地传来一阵酥麻。

傅严琛低头，人类温热的呼吸扑在伽浅耳鳍，傅严琛说：“搂紧我，不要露出尾巴，路人会有行人，别乱动。”

傅严琛每说一句话，就会有很热的呼吸洒在耳朵，有股很奇妙的感觉在心口蔓延，耳鳍好痒，颜色也粉红了几分，伽浅终于忍不住瑟缩着垂下耳鳍躲开傅严琛的呼吸。

傅严琛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叮嘱完便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远远从背后看去，就像傅严琛宠溺地抱着位走不动路而撒娇让男朋友抱的娇气女友。

傅严琛走路轻快，路上没有行人，走到电梯口碰见位邻居，伽浅害怕别的人类，第一时间把自己埋在傅严琛怀里，傅严琛安抚地拍了下她的后背。

邻居是个中年阿姨，手里拎着菜，好奇地瞧了瞧傅严琛怀里抱着的女孩。

傅严琛不动声色将伽浅尾巴上的大衣往下遮了遮，礼貌笑笑和阿姨打招呼，“李姨，买菜回来了？”

李姨平时也会见到傅严琛，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孩子回来，干咳两声收回自己尴尬的目光，应，“咳，是啊，小傅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她这是...怎么了？”

伽浅长长的金发遮住了她的耳鳍，全程头也不露，难免让人感到奇怪。

傅严琛面色如常：“她有些累了，比较怕生。”

伽浅在傅严琛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想让傅严琛快点离开这里。

恰好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阿姨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傅严琛和阿姨礼貌道了别，抱着伽浅出来。

傅严琛的公寓在顶层，楼顶被傅严琛加了露天玻璃封死了，玻璃是单层的，介于伽浅的特殊，傅严琛并不希望别人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楼顶的门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打开，且玻璃也是单向的，外面无法看到里面，顶层与他住的房间做了连通，一道旋转楼梯就可以上去。

在楼梯的尽头是道特制门，需要傅严琛的指纹才能打开。

伽浅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他们来到天台，伽浅才敢小心翼翼把头抬起来。

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来，金色的光芒在泳池里折射出粼粼波光，泳池改造过了，几乎占据天台的3/2，剩余的地方做了沙滩的样子，铺了沙砾，甚至还有贝壳。

伽浅眼睛难以置信睁大。

傅严琛把她抱到泳池边，将她放了进去。

和海水相间的温度，接触皮肤的触感都和大海的舒适度几乎一样，她上岸以后不是被人类抓在各种各样的自来水箱里就是被关在充满**性的水仓液里，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舒适的水了。

她欢快地钻进水里游了几圈，然后又从水里钻出来，最后开心地游到傅严琛身边，扒着台边仰头冲傅严琛笑。

那样明媚单纯的眼睛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喜悦。

“谢谢你，你是，很好的人类。”

傅严琛抬手很轻柔地揉了下她的头，像安抚某种小动物，伽浅被他摸得舒服地蹭了蹭掌心。

“虽然跟大海还比不了，但水都是根据海水比例调配的，会比自来水舒服一些，你先将就着，过几天我让人运些真的海水过来。”

傅严琛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给他斯文的外表更添几分亲近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伽浅脑海里人类的知识含量还太少，她想不明白傅严琛为什么要救自己，于是乎磕磕巴巴问他。

“你为什么，帮我？帮我，对你，应该没有好处。”她歪着头，很努力地表达，娇俏的眉梢带着困惑：“你们人类的知识告诉我，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会救我，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傅严琛愣了一下，似乎是讶于一条人鱼惊人的逻辑。

她果然很聪明。

傅严琛神色如常，伸手捞起水里湿掉的衣服，刚刚伽浅入水时便灵活脱掉了，“可能因为你比较可爱，所以不忍心把你留在有人会欺负你的地方。”

伽浅眨着澄澈的眼睛，天真问：“什么是可爱？那你也会，欺负我吗？”

傅严琛笑了下，伸手捏捏伽浅的耳鳍，“可爱就是，你很讨人喜欢，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当然不会欺负你。”

“你为什么，喜欢我？”

伽浅不太理解，傅严琛也不再继续解释了，浅笑，“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好了，好好休息吧。”

伽浅看着傅严琛拧干大衣走出去，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十万个为什么，又是什么？”

有了珠子和傅严琛的联系，伽浅和傅严琛相处时就会学会一点人类的新知识，就像上学的小孩儿，一天学会一点，一天学会一点，傅严琛就是她的“老师”，傅严琛告诉她什么她就记住什么。

等她拿回珠子了，一定会送给傅严琛她珍藏的最大的珍珠作为礼物感谢他。

＊

她在傅严琛给她专门准备的泳池里待了好几天，傅严琛给她的食物是她最爱吃的一种海藻，这种藻类口感嫩滑，是生长在海底深处的藻，要到很深的地方才能弄到，不知道傅严琛从哪里弄的。

海藻被切成一段一段好食用的长度，伽浅爱不释口，傅严琛真的很好，她时常认为傅严琛是人类中最好的那一个。

就算她没有见过很多人类也这样认为。

傅严琛每天固定时间点来给她送食物，他早上很早会出门，走之前给伽浅准备好中午的食物，然后晚上很晚回来，回来时会给伽浅带一份甜点。

一个人偶尔也会无聊的，伽浅每天除了在泳池里游来游去就是趴在池边堆沙子城堡，最后等傅严琛回来就成了她唯一值得期待的事。

门口响起熟悉的开锁声，伽浅耳鳍一动，灵巧游到最靠近门的地方。

傅严琛一袭黑色风衣，欣长的身影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很漂亮的小盒子，盒子上系了蝴蝶结。

伽浅仰着脑袋看他，傅严琛蹲下来，习惯摸摸伽浅头顶，伽浅很受用这样舒服的抚摸。

傅严琛将带回来的盒子打开递给伽浅，里面是一串光泽明亮的宝石手链。

红色宝石与伽浅洁白纤细的手腕格外相配，在光线下闪烁璀璨光芒，伽浅抬起手腕在眼前晃个不停，惊奇这串比珍珠还要漂亮的东西。

傅严琛含着笑意的声音低低响起，“喜欢吗？”

“嗯！”伽浅用力点头，她在大海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石头。

“给我吗？”伽浅不确定问。

“当然，人类还有很多漂亮的饰品，是海底没有的，你也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伽浅犹豫了，人类世界确实很好，但她更想回到海洋。

联想到珠子，伽浅游过去，“傅严琛，我的珠子，可以拿出来了吗？”

傅严琛抱歉摇头，“目前还没有头绪，不过肯定会有办法的。”

伽浅眼皮微垂，有些失落。

傅严琛观察她的表情，问：“浅浅是不喜欢这里？”

“喜欢，但这里是人类的家，不是我的。”

而且除了傅严琛之外的人类，都很凶，她害怕。

傅严琛抚她头发，“你可以把这里当自己家。”

珠子一天不拿回去，伽浅就要留在这里一天，好在这是傅严琛的住处，暂时不会有危险，傅严琛也对她很好。

“要吃水果吗？”

傅严琛拿来一个苹果，右手拿削皮刀。

伽浅好奇看着傅严琛手里圆圆红红的东西。

傅严琛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刀，灵活削出一卷长而不断的皮，苹果的香甜香气飘散空气中，让人很有食欲。

“嘶。”傅严琛突然吸了口凉气，指腹被水果刀划了道口子，鲜血落进水里，也染红苹果白色果肉。

“抱歉，等下重新给你削一个。”傅严琛放下刀，将沾血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只是道小口子，没有多疼，只是需要止个血。

“你的手，流血。”

他起身，伽浅忽然攥住他的裤脚，傅严琛回头，伽浅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淌血的手指。

“没关系，只是小伤。”

伽浅依旧紧抓他，她很用力，是想让傅严琛蹲下来的意思，傅严琛顺着她的力道蹲下来，伽浅握住他手腕。

下一秒，指腹被柔软湿润的触感包裹，伽浅用舌头舔舐他的伤口。

很奇怪的感觉，像有股微弱的电流自手指传遍全身，傅严琛怔愣一秒。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到最后一滴血珠也被伽浅舔舐干净。

这是她们修复伤口的办法，人鱼的唾液有很好的愈合效果。

伽浅松开手，嘴唇沾染一抹嫣红，将她艳丽的脸庞衬出别样一番风色，她让傅严琛看手指，很高兴自己帮傅严琛治好了伤口，“不流血了。”

她舔舔嘴唇，原来人类的血是甜的。

傅严琛低头，手指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

人工培育的人鱼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他们大多都是劣质品的复制品，存活率极低，身上有用的价值太少，远不及伽浅的一丝珍贵。

“谢谢你。”傅严琛笑笑，伸手抹掉她嘴角沾的血迹，指腹触到的唇瓣柔软，像块云朵一样的棉花糖。

“铃铃铃——”

一阵***响起。

是傅严琛的助手方梧打过来的。

伽浅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地钻进水里，发现没事后又小心翼翼露出脑袋，盯傅严琛手里会发出声音的东西看。

傅严琛对她笑了下，说：“不用怕，是电话。”

他接通，方梧急切的声音传来，“傅教授，您现在在哪儿呢？”

他的声音很着急。

傅严琛：“在家，出什么事了？”

“最新的一批人鱼胚胎出问题了，教授您快点过来吧。”

傅严琛表情严肃，“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走时没有和伽浅打招呼，伽浅疑惑地看傅严琛风尘仆仆离去。

傅严琛赶到实验室，胚胎培育室内，方梧正痛骂一个低头的员工。

员工是所里的老人了，傅严琛还没接手他就在这了，负责人鱼胚胎的监测和记录工作。

“这样低级的错误你怎么能犯？你知不知道这批胚胎有多重要，09号实验体已经无法支撑继续提取了，傅教授来了你让我怎么跟他......”

“怎么了。”

傅严琛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方梧转身，一脸愁绪解释道：“傅教授，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实验室突然停电了，培育室的备用电源没有来得及开启，导致所有的胚胎失去定温环境，全部...停止发育了。”

一旁的员工头低的更狠了，不停和傅严琛道歉：“傅教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临时有事就让别人顶了下班，谁知道那个人空岗，我真不是故意，求求您别赶我走。”

傅严琛连个眼神都没落在员工身上，他没什么表情，走到胚胎培育瓶边，绿色的营养液中，拳头大小的胚胎泛白死寂沉沉，沉在瓶底。

员工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方梧也不太忍心，毕竟是在所里干了十几年的老员工，他说情。

“傅教授，胚胎的确可惜，但老钟也不是故意的，咱不是还有一条雌性人鱼吗，用她来繁衍胚胎不是比人工培育......”来的更快成功率更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