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管家倒是有些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掌柜的,缝补匠的规矩我都懂,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你能还我们老爷一副全尸。”
“这个数!”
我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管家稍稍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呦,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要这么多。”
寻声看去,刚才在数落张晓柔的那个头戴黑色礼帽的女人正在晃晃走过来。张晓柔低头跟在她的身后,似乎很害怕她的样子。
“夫人,你怎么来了。”管家半睁着眼,脸上的沟壑在不断微微变化着。
“那孽种带回来的人,我不得好好看着,别到时候毁了老爷的全尸。”妇人依旧有些跋扈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对我的不屑。
管家没有再接话,只是在一旁拿起了一副墨镜,递给了夫人。同时还把另外一副墨镜递给了我。
“小哥,你把这个也戴上吧,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做好,我们张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不用了。”
我倒是懒得跟这些奇怪的人废话,我现在只想赶紧完活回家。
唰!
朝着书房里一踏,我的右手随即一翻,那根银针便出现在了我掌心当中。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我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
话不多说,开始干活。
走到尸体前,一低头我就闻到了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细看尸体已经开始有些发胀了。
尸体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门口,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这时,张晓柔走了上来,低声跟我说了一句:“掌柜的,你要是碰到尸体眼睛会疼,还是把墨镜带上吧。”
“不用了,我自然有方法应对,你帮我拿来三炷香!”我平静地回应道。
“嘁,装神弄鬼。”带礼帽的妇人不屑地转过了头去。
缝补匠入行时都会用牛泪洗眼,沐浴黑狗血,倒是不怕这些污秽之物,但是有另外的情况倒是挺令我在意的。
张晓柔很快就拿来了香。
我找了一个地方,缓缓地将三炷香插好,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种缝尸前的仪式,三香问清。
三香不断,尸体则是正常死亡;三香灭一,必有冤情;三香折二,不可妄动;至于三香全断,我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三香倒是稳稳地烧着,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我便绕到桌子的另一头,开始用银针挑开尸体下半身顶端凝固的血液。
看得出这个腰斩斩得很干净利落,骨头和皮肤都很齐整,很轻易地就能和上半身合上。
张家老爷子生前想来也是有权有势的人,想不到竟能被人如此残忍的分尸。
我细致地一针一针地缝着,想来歇着的这几年,手艺全都没落下,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被腰斩的两截躯干已经缝合在了一起。
剩下的工作就是把脱开的头颅接上身体了。
由于我是先把躯干缝上了,现在只能去挪动头颅来缝合上身体了。
我轻轻的把双手扶在原本耷落在一旁的头颅的耳后,把头扶正过来。
尸体睁大的眼睛此时就与我四目相对了!放大的瞳孔发了狠似的盯着我。这一下就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断头之人,一般都对着现世有着留恋或者不甘,都是怨气极深之人,就如古代砍头的犯人一般。
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尸变。
缝补匠缝的不仅仅是身体,缝的更是现世与阴间的联系,为的也是死者更好的超度。
我不敢耽搁,轻轻地用手合上了张家老爷瞪大的双眼,提起银针,继续缝尸。
一针一针细细地缝着。
突然,我的心猛地顿了一下。
糟了!
就剩下最后几个打眼口时,金丝线断了,与此同时,刚才插在一旁的香火突然灭了一炷。
按行规,缝尸遇断线,必须将断线拆除齐全再重新用新线上缝。
平日里我肯定会按规矩照做,可这回因为出来的匆忙,再加上我有一段日子没缝尸了,带的金丝线恐怕不太足够。
但是这缝尸中香火灭,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倒是有些举棋不定了,不知是缝还是不缝好。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站在一旁的管家看出了我的犹豫,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两声。
我心一横,没有拆线,只是从断线的地方继续缝合。
虽说坏了规矩,但结束后再看这具原本一分为三的尸体已然与正常尸体无异。
只是这身上的大红色衬衫与西裤,依然显得骇人。
“赶紧拿来四根香烛,我得给张老爷子送一程。”我望向一直站在我身旁的管家。
管家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拿来了蜡烛。
我把蜡烛放在了尸体的四角,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顺序依次点燃。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再将蜡烛反顺序熄灭。
这便是我们缝补匠缝尸的最后一步,助惨死的苦主得以往生。
“啊!”
就在这时,张晓柔的一声尖叫让我停住了脚步。
“血……血动了!”
她站起来指着一旁的血泊。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原来凝固的血泊此时却变成了鲜血在地板上肆意流淌着。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
“掌……掌柜的!”张晓柔又惊叫了起来。
我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幽幽的绿光,在我眼前的木门框上倒映着。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来,但是眼前的一幕看得我浑身发抖。
尸体竟然站了起来!
新鲜的血液竟然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板上。
我从衣袖里拿出了银针和剩下的金丝线,腿止不住的发抖,额头和后背渗起了一阵阵冷汗。
果然香灭了,还是不能缝尸。
我的心狂跳不止,但就在这时,尸体开始移动了!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吓得逃出了房间,这种程度的尸变,对普通人来说冲击还是很大的。
但是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管家。
他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特别惊恐的表情,这是何等的定力。
“掌柜的……不!大师!赶紧救救我们,多少钱我们都会给你的。”刚才那个戴着黑色礼帽的女人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了。
我倒是没有理会她的话语,倒是那个冷静站在一旁的管家让我在意。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尸体还在移动。
我马上把银针飞出整根扎进了尸体的交会穴,尸体顿时瘫软了下来,剩下两个手臂还在空中挥动着。
又接连两个踏前步,回到尸体旁,抽出一段金丝线,把双手的大拇指用力困住,手心朝上,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指按住了尸体的左右劳宫穴。
双手封住了,尸体暂时没了动静,但我知道还没有结束。
那道绿光越来越亮开始变得有些刺眼。
我来不及多想,把剩下的两根银针划过尸体的天灵盖,再重重的扎进他的左右两侧,封住了左右两条正静脉。
绿光终于逐渐黯淡直至消失了。
我站在了原地不敢乱动,按紧了银针,死死的盯着这具尸体,视线不敢移开半分,生怕它又复活。
许久之后,我的上衣已经被汗浸得湿透了,我想尸体这次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时我才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
张晓柔惊魂未定地捂着嘴,呆呆着站着。
那位戴礼貌的妇人,一脸的惊慌失措瘫坐在地,礼帽歪在一边,大口喘着气。
不过好在局面总算控制下来了。
“花街十八号当铺的掌柜,果然名不虚传。”管家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拍着手就朝我走了过来。
“尸体赶紧拉去火葬吧。”
我只是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可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脑袋有些发昏。
看来是太久没碰这缝尸的活计了。
我眼前一黑,几经要倒下,好在张晓柔走了上来,一把扶住了我的胳膊。
“掌柜的,你没事吧,你先在我们这里歇息一下吧。”说着,她便扶着我朝着二楼的房间走着。
这时,窗边刚刚洒进来了第一缕阳光。
我一碰到床,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掌柜的,快起来啊掌柜的!”
我打开门一看,张晓柔正站在门外一副急切的样子。
“遗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