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全都知道了吧?
谢逢吟突然停住了,我没反应过来,撞上了他的背:“哎呦。”
他转过身,神色晦明地盯着我。
我被他这眼神挠得心里发毛,低下头,眼神躲闪着,不敢同他对视。
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谢逢吟屈着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
我不明白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鼓起一股子气:“要、要杀要剐随便你!”
事已至此,我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他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大不了、大不了再把月老殿里里外外擦个几十遍!
周围全然静下来了,远处汽车的鸣笛声格外刺耳。
他阴恻恻地来一句:
“要你。”
13
我躺在床上。
心在狂跳,脸在发烫。
回来的那段路,我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完的。
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
谢逢吟到底是给我施了什么邪术?
他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啊!
好烦啊!
根本睡不着!
我从床底抽出之前背着抠门师父偷偷买的手机,向网友们请教:“问:死对头说要你,是什么意思?”
没多久,热心网友就回复:“既然是死对头,那当然是要你的命咯。”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
又来一条:“你死对头是不是处处和你作对,捉弄你,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想了想,觉得甚是有道理,回了一个:“对!”
那方回复我:“这是幼稚小男生撩妹的把戏!姐妹,他妥妥是看上你了!”
幼稚小男生?
咦……恶心心。
他都几万岁了,我还没有一千岁呢。
我赶紧回复:“不可能!!!”
14
次日,天还没亮我就起床打扫月老殿了。
我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来回擦地板。
整夜没睡着,顶着两个黑眼圈,头晕目眩。
谢逢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我刚擦完的地板上踩来踩去的。
我在心里埋怨,一会儿弄脏了,又要怪我没擦干净。
这人就是,**。
果不其然,他开始指指点点:“这里没擦。”
我没好气道:“是你踩脏了。”
他愣了一下,缓了缓语气:“怪我。”
我怪异地看着他:“你还是谢逢吟吗?”
不会被什么妖孽夺舍了吧?
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朝我的大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傻。”
我捂着头,吃痛地叫:“你真的好烦啊!”
听见我这样说,谢逢吟的眼底染上一层不明的意味,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微微扯动嘴角:“谢谢夸奖。”
内心一时竟然生出几分愧疚的情愫。
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人了?
还等不及细想,谢逢吟就拉着我往外走去。
15
月老庙的香火一直都很旺,虽说这几十年比不上从前,但总有那么些人信奉这些。
来来往往的男女,在庙里烧香祈愿。
天空下着稀疏的小雨,许娇娇撑着伞,拨开人群,缓缓而来,虔诚地跪在月老像前。
谢逢吟负手站在微雨中,发间挂上了糖霜。
我知道,许娇娇求的是,她和谢逢吟的姻缘。
我躲在树下,轻声地问:“你带我来,是看许娇娇的吗?”
谢逢吟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我的心乱成一团,怎么也理不开:“那你……你是……”
是喜欢她吗?
我问不出口。
谢逢吟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懂。
他侧过身来,我只能堪堪看见他的侧脸。
“我还欠她一段缘。”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试着把声音放稳,却还是夹杂着颤音:“什、什么意思啊?”
是要跟她再续前缘吗?
那他昨天说那种话,又是什么意思?
起了一阵风,掀起谢逢吟的衣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全然不见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清冷自持的上神。
“仙魔大战,她曾救过我的命。”
他的声音,其实极具魅惑性,传到我耳朵里,整个人都在发麻。
我弱弱地叹了口气:“所以,许娇娇是下凡历劫的上神吗?”
他轻声嗯了一下。
我才明白。
姻缘簿上那么多名字,为什么他偏偏就看见了许娇娇?
为什么他对我给许娇娇找的姻缘如此忿忿不平。
原来,都是因为,他爱她。
我狠狠地咬着嘴唇,眼角酸涩,眼眶里泛起盈盈的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16
雨越下越大。
许娇娇早就撑着伞离开。
谢逢吟还站着一动不动,任风雨往他身上灌。
我上前几步,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道:“该回去了。”
回去这个词,我说着都心虚。
月老殿也不是他的家。
况且现在他又找到了自己的正缘,哪里还会跟我走呢?
但我就是,自私地想问一句。
想……
把他留住。
谢逢吟答应得很快:“回。”
我的心都跟着轻了,我提起裙摆小跑着,催促他:“那快走呀!”
末了,又觉得这样表现得太过刻意,补了一句:“雨下大了,一会儿冻感冒了。”
他轻笑一声:“神,也会感冒?”
我揪着发梢的小辫,蹦跶着:“像我这种卑微的小仙女,哪里能跟上古战神相比呀!”
他微张着口,愣了几秒钟,诧异地问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害,今天下雨,哪有太阳啊。”
我左右而言其他。
千万不能让他猜到我的小心思。
17
我和谢逢吟,休战了好些天。
他不压着我当苦力了,我也不天天跟他唱反调。
和谐又无聊。
月老殿的空气中,时常弥漫着怪异的氛围。
就比如——
我半夜愁得睡不着,爬上屋顶看月亮。
没想到,谢逢吟也在。
我尬笑着:“哈哈哈,好巧哦。”
他冷笑一声:“呵呵,好巧。”
然后二人相顾无言。
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我忍不住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放大。
他好像没话找话:“你……咽口水了?”
我羞得不行,抿着嘴:“你都听见了吗?”
他一本正经地问:“你饿了?”
“啊……没……哈哈。”
我用牙咬着嘴上的死皮,撕出一道口子,渗出滴滴血珠,嘴里包裹着血腥味。
他欲言又止。
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直眨。
救、命。
我想逃。
“啊,好困,我先去睡觉了。”我打了个哈欠。
他怔怔地点点头:“嗯。”
……
我是越来越不敢看谢逢吟了。
整日躲在屋子里。
生怕出去见到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去找他的正缘许娇娇小姐。
非得赖在我这小小的月老殿,整天惹人心烦。
也不知道我抽了哪根筋,鼓起勇气跑出去,指着谢逢吟就是一通吼,最后来一句:
“我带你去找许娇娇!”
吼完我就怂了。
谢逢吟的脸比今晚的夜还要黑上几分。
他似笑非笑,眸底暗流涌动:“好得很。”
我埋下头,不敢说话。
18
许娇娇的小区楼下。
我扛着一大麻袋的姻缘线:“放心,我一定把你们锁死。”
谢逢吟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一根草,顺手插在我的头发上:“我谢谢您啊。”
临上战场前,我有几分犹豫:“你不是说,姻缘自有天定嘛,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我眨巴着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殷切地希望他能够说,不好,那我们便回去吧。
可他又怎么会如我所愿呢?
谢逢吟今天戴了顶鸭舌帽,一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嗓音有些干涩:“不会。”
“哦。”
我心头闷闷的,把头转向别处。
正巧,就看见许娇娇风风火火地朝谢逢吟走去。
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
好一场旧情人重逢的大戏。
到了我该退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