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就跟我来吧。”
国营供销社。
沪市什么都大，就连供销社里的东西都比新午镇多又新鲜。
苏明月熟门熟路走进来，一路朝洋娃娃的区域走去。
程南国走在她身后，想说些什么，但他向来沉默惯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开口。
“莹莹妈！又来给莹莹买零食吗？”途中，遇到拎着皮包的一位中年妇女，热情朝他们打招呼。
看起来苏明月跟她十分熟稔。
苏明月脸上堆起笑立马回应：“梁姐！今天不买零食了，医生说吃太多零食可不好，这不是莹莹想着要个洋娃娃，我过来看看！”
“洋娃娃？我知道！上次你们家方大夫提过！”被喊做梁姐的人乐呵呵接话。
你们家方大夫？
程南国敏锐感知到这个称呼，登时不满地走上前，伸手揽住苏明月的肩膀，冷着一张脸：“老婆，这是哪位？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一听到他嘴里的称呼。
不仅是梁姐，苏明月也跟着愣在原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
不知怎的，苏明月耳后根莫名一热，抬眼不解瞪他一眼。
程南国则故意回之无辜的眼神。
眼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梁姐后知后觉，暗道自己说错话，忙笑着问：“嗐，看来是我之前认错人了，别见怪，我这人就是没有眼力见！莹莹妈，这位是你丈夫？”
“前……”
“是的没错，你好！”
苏明月的“前夫”两个字解释还没出口，程南国已经先她一步应下了。
梁姐打量着程南国，眼里满是笑意，点点头：“不错不错！莹莹妈，你这丈夫一看气质就不一般！是在部队里待过吧？”
“看来梁姐眼力还是挺好的，下次可别乱认错了。”
程南国再次抢先接话。
显然是意有所指。
梁姐脸色有些尴尬，最终和苏明月客套几句话后，提着手里的篮子匆匆离去。
等人走后，苏明月才打他一下，责怪：“你乱说什么？”
“我哪句话说错了？”程南国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想到她竟然和那个医生被认成一对，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忍了片刻，他冷声又问：“你跟那方大夫经常来逛吗？”
“不算经常，只是偶尔会过来买点莹莹想要的东西。”
苏明月并没注意到男人满腔的醋意，自顾自往前走去给女儿买洋娃娃去了。
看得程南国心里愈发不舒服。
他沉默着跟上。
给女儿买完娃娃，走出供销社，她准备回家。
路过肉摊时，苏明月想到因为自己受伤的方大夫，不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麻烦给我称点大骨棒！”
一听这话，程南国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阴沉着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熬点骨头汤，明天给方大夫送去，吃啥补啥！”苏明月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程南国脸色更为难看，但对方的伤确实是他今天冲动造成的，于情于理他都说不出要阻拦的话。
于是只好任苏明月买好大骨棒，一路再跟着回去。
然而程南国没有想到，还没跟着进屋。
他人就被苏明月挡在门外。
“这是我家，程营长跟着进来不太合适吧？”
程南国直接跻身入门，黑着脸将门关上。
“我是你丈夫，进来有什么不合适的？”
自知力量悬殊。
苏明月没有强行再推他出去，兀自提着食材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程南国则开始打量她如今住的这间小屋子。
小到可怜。
大概只有十几平米，整个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墙上贴着几张流行海报，桌子上放着几个暖水壶和搪瓷杯，电灯泡的线耷拉在门口，电线不够灵敏，他看见苏明月拉了好几下才亮灯。
而所谓的厨房其实也只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搭了个灶台。
活动不方便不说，安全隐患也十分大。
地上还堆满了布料半成品，似乎是她平时做的手工活。
这样一不小心就能起火灾。
程南国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苏明月清洗食材的动作稍顿，抬眼嘲讽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是比不上程营长的大院子，我这里塞不下程营长这尊大佛，您可以不待在这里。”
自从这次见面以来，她一口一句程营长。
看着要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似的。
只是她称呼上客气，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浑身仿佛都带着刺儿。
程南国忍下来，还是温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里房间太小，什么都挤在一起，容易发生火灾事故。”
“不劳程营长费心，我自己会多注意的。”苏明月面色松动，却依旧不肯软下语气。
程南国好声好气说：“你不要拿我说的话不当回事，这里真的不能这样住。”
不知是他哪句话**到了苏明月。
她整个人当即冷下脸，将手里的食材狠狠朝盆内一甩，冷冷质问：“程南国！你以为是我不想住好点吗？你舒舒服服的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还有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什么……”程南国愣了下。
苏明月指着地上那堆半成品手工活，语气哽咽：“这些东西是我这段时间在沪市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
“你知道莹莹的医药费是多少吗？我从新午镇带来的所有钱，进了卫生院就很快没了，这病是最烧钱的，我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不错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轻轻松松来这里就是一句不能住！我问你这是我想铝驺住的吗？是我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她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难处对他倾诉而出。
程南国神色动容，内心腾起一抹愧疚，是他太想当然了，确实没有考虑到苏明月的处境。
但他也还是开心苏明月能够说出这些，程南国出声表示：“现在我来了，莹莹的医药费也好，你们的生活费都好，都有我，你不用这么辛苦。”
“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