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的冬天冷得心颤。
我捧着汤婆子坐在窗前,不远处是开得正盛的梅花。
没想到还有能再看到这光景的一天。
半月前,我还是一缕漂泊的孤魂。
我对做鬼时的经历没有任何记忆,当我能够思考的时候就已经附在了萧国公死去的女儿身上。
当时萧宁慈的尸身躺在棺材里,合棺时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小姐活了!」
我才不至于在刚复生就被活活闷死。
百姓称是萧国公积善余庆,老天才让他的女儿死而复生。
看着萧国公和夫人如劫后余生般苍老憔悴的面庞,我实在说不出在这具身体里的并不是萧宁慈这种话。
冷风灌入,我忍不住咳了两声。
梧华见状连忙合上窗子,一面端上汤药:
「真是怪了,姑娘在黎州还好好的,怎的一到云京便染上了风寒?」
我笑了笑,「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吧。」
「三日后便是浔阳侯夫人的寿宴,听说姑娘枯木逢春,特意写了拜帖邀您一聚……」
我心下一沉。
梧华还在念叨:「那墨小侯爷自断弦后便没有再娶,听闻这次宴席邀请了不少闺阁女子,怕是要趁此相看呢。」
「若我那时风寒未愈,便叫人送贺礼过去吧。」我轻轻咳了咳。
「姑娘吉人天相,想必是侯府的人想从您身上沾沾喜气。」
梧华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您不知道,墨小侯爷娶妻前,可是云京所有姑娘的梦中情郎,家世显赫,威风凛凛,据说连如今颇得圣宠的谢将军都比不上。」
我轻轻浅浅地笑,到底心弦微动。
墨尧何等风光明媚我怎会不知?
若非当年以命相救,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际。
「而且这墨小侯爷也是个大情种呢,他夫人挟恩图报,他也不恼,还寻遍天下名医要给他夫人医治,他夫人死的那晚,小侯爷还背着她的尸身敲尽城中医馆的门,真是凄美的爱情……」
我这个凄美爱情的当事人不由苦笑。
世人竟把此事编撰成了「佳话」?
墨尧的确是大情种,不过不是对我。
当年他身中无名之毒,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就是为其渡血,将中毒者身上的毒引到另一人身上。
我几乎是立刻决定用自己来换墨尧。
行医的大夫告诉我,那毒不会立刻要我的命,但之后的日子也不过靠汤药吊着。
能活多久全凭造化。
为了报恩,浔阳侯逼迫墨尧娶我。
我那时天真,以为墨尧真心求娶,便欢欢喜喜嫁入侯府。
可成婚当夜他并没有来掀我的盖头。
他沉默地站在我面前,咬着牙质问:「谁要你救我了?」
我这才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
后来这事传了出去,京中人人说我恬不知耻,挟恩图报。
为了嫁给他竟不惜以命相抵。
可我确是真心想要墨尧活下去,若他早告知已有心上人,我决计不会答应那门婚事。
思及此处,我有些头痛。
苏漾月是在我们成婚第四年回来的。
她与墨尧两小无猜,二人还许下过海誓山盟。
可墨尧母亲嫌她是商贾之女,不许墨尧见她,还将她赶出了云京。
后来她回到京城,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在死之前陪伴墨尧。
苏漾月搬进侯府我并不意外。
我就没想过要和她比肩在墨尧心里的位置。
只是犹记那日,墨尧满怀喜悦地告诉我有救了。
最后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苏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