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晏有些迟疑，但没有拒绝。
话说到这儿，两人再没话讲。
深夜孤冷。
苏允初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只觉得全身上下被冰冷点点侵蚀，怎么都暖不过来。
第二天。
苏允初起床时，江清晏和过去八年一样，早就将早饭做好，先一步离开去了学校。
坐在桌旁，她一口一口吃着早饭，泪在眼眶中慢慢氤氲，落下来，又咸又苦。
但最后，苏允初还是将江清晏准备的东西全部吃光。
也不知道还能吃几次他做的早饭？
苏允初想着，失魂落魄的去幼儿园上班。
这一天，她心不在焉。
晚上，苏允初将孩子们送到家长手中后，独自走回家。
暗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莫名寂寥。
站在家门口，想起里面的空旷，苏允初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她转身想要去上海大学，去找江清晏。
可就在转身间，苏允初怔在了原地。
街道旁的一辆出租车上，正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苏允初甚至不需要仔细辨认，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江清晏！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孩，一头黑长直发散在身后，身穿着白色羽绒服，脸上洋溢着笑。
青春，活力。
是现在的苏允初没有的，也不会拥有的年轻。
她也认出来，那个女孩就是昨天朋友圈照片里的那个人。
就在她出神间，那个女孩瞧见了苏允初。
不知道她和江清晏说了什么，男人转头看了过来。
苏允初清楚的看见，在瞧见她的那一瞬间，江清晏慢慢皱起了眉。
第三章正合适
江清晏，似乎不想看见自己！
这个可能，令苏允初呼吸一窒。
她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如果江清晏带那个女孩走过来，自己能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如何在江清晏喜欢的女孩面前，自我介绍。
幸好，江清晏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将女孩送上出租车，目送她离开之后，江清晏才走向苏允初。
“怎么站在这儿？”
苏允初攥了攥冰凉的手，声音沙哑：“想起有东西落在幼儿园里，本来想回去取。”
说着，她看向已经看不见车尾灯的马路：“怎么不介绍一下？”
“没必要。”
江清晏说这话时，很认真。
苏允初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假笑着：“你先回家吧，我回趟幼儿园。”
“我陪你。”江清晏说着，迈步朝前走去。
雪慢慢落在他肩头，苏允初莫名有些想哭。
但这脆弱只一瞬，就被压下。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江清晏的步子。
两个人并肩，一步一步，没入了风雪。
去往幼儿园的路并不长，却足够苏允初想起那些曾经。
从前，两家是邻居。
所以每天放学，江清晏都会等她一起回家。
后来工作了，她在这里工作，江清晏每次下班早的时候，也都会来这里接她。
两个人也是这样走着。
可那时，他们有无数话聊。
此刻，却只有沉默。
许久，江清晏先打破了沉默：“还有十二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苏允初想要的东西不多，只一个江清晏，却永远得不到。
最后，她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到了幼儿园。
苏允初其实没有什么要拿的，却还是假装拿了条充电线放进包里。
江清晏看在眼里，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问：“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苏允初其实没什么想法，却在路过一家拉面店时，想起了江清晏的那条朋友圈。
“就这家吧。”
江清晏顺着苏允初的视线看去，瞧见拉面店的一瞬，皱了皱眉。
但最终还是顺了她的意，走了进去。
拉面上来的很快。
苏允初小口小口的吃着，却吃不出来什么滋味。
看着对面暖光下，正在吃面的男人，苏允初忍不住问：“很好吃吗？”
她一向不喜欢清淡的食物，但是江清晏喜欢。
所以在一起八年，她也吃了八年这样寡淡的饭菜。
但她真的说不上喜欢。
闻言，江清晏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看着苏允初，眼神在灯光下，有些不清明。
“柠柠，说想吃拉面的人，是你。”他提醒着。
就像先想要踏进这场无爱婚姻的人，是她一样。
苏允初呼吸一颤，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当年你娶我，就是因为我想嫁吗？”
江清晏叹了口气：“不止。”
迎着苏允初眼中微弱的希冀，他缓缓道：“因为正如我清楚你爱我一样，我也清楚的知道，我需要一个不会离开的妻子。”
“而你，正合适。”
第四章如果
正合适？
苏允初曾经听过一句话，只有最在乎之人说的话，最是伤人。
就好像江清晏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却已经心疼到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家。
苏允初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墙上那张婚纱照。
楼上，江清晏打电话的声音被风吹来，虽然破碎，却依旧温柔。
没过多久，他从楼上下来，看着苏允初：“苏雅有事，叫我过去。”
苏允初没有说话。
江清晏也沉默的离开。
随着门关，苏允初心颤了颤，她强忍着鼻间的酸意，目光落回到婚纱照上。
就这么坐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朝阳漫进来。
她才撑着麻木的身子站起，缓缓走上前，将照片摘了下来。
很大一幅，苏允初差点拿不住。
相框磕在地砖上，裂出一条缝隙，就像她和江清晏这八年的婚姻，再难复合。
苏允初怔怔望着，轻轻抚过，手指被裂出来的木刺扎破。
血珠，鲜红一抹，滴落在白色的婚纱照上，刺眼至极。
就像她存在在江清晏的生活里一样，碍眼。
也该离开了，毕竟都离婚了，不是吗？
苏允初想着，将婚纱照立在墙角，刚要起身往外走，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接起，就听到心理医生的话：“唐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
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这两个词砸在耳朵里，久久不能平息。
给幼儿园打了电话请假之后。
苏允初窝在沙发上，双手环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她定定看着茶几上静默无声的手机。
距离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距离她给江清晏发去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然而，没有一点回音。
刚刚查到的有关微笑抑郁症的词条更是戳弄着心。
“微笑型抑郁症，在外表现掩饰情绪，强颜欢笑。病情发展过快，会导致空间认知等各种退化……”
这一刻，苏允初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弄人。
短短几天，她经历了父母离婚，自己离婚，得知患病……
而她唯一能依靠的人，江清晏，毫无音讯。
泪终于压抑不住从眼眶流了出来。
苏允初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寂静的客厅内，时间匆匆流逝。
苏允初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又梦到了江清晏。
像是早已注定的结局，整整九世，他们每一世都会相遇，她每一世都会爱上江清晏。
然而每一世，江清晏都爱上了别人。
他们生生世世，都在错过！
出神之际，玄关处传来声响。
苏允初抬头看去，就瞧见江清晏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瞧着她微肿的双眼，江清晏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苏允初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声音沙哑：“江清晏……”
江清晏，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我遇到你时，也是苏雅这般的人。
你会爱我吗？
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被咽回心里。
迎着江清晏关切的视线，苏允初只说：“你知道吗，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第五章不与今番同
一时间，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江清晏的眉心慢慢皱成了一团。
他仔细打量着苏允初，片刻后：“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
在江清晏的记忆里，苏允初是个脸上时常带笑的女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而听着他笃定的否认，苏允初也跟着笑了：“当然不可能，逗你的。”
江清晏明显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是不悦。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乱开。”
苏允初顺从的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课吗？”
说到这儿，江清晏才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
“苏雅想出去旅游，我回来取几件衣服。”
闻言，苏允初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
“出去玩啊……”
她呢喃着，不由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江清晏刚进入大学做教授，她也刚入幼儿园做老师。
两个人都忙到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谁都没想到，这场蜜月旅行一拖就是八年。
到现在，也再没了出去玩的机会。
“你们打算去哪儿？”
江清晏却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望着他眼里的为难，苏允初突然意识到了，他在怕，怕自己跟去，怕自己破坏了属于他和苏雅的快乐。
心疼起来能有多疼呢？
苏允初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用力捏紧，下一瞬就要爆炸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平静笑意：“不说算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嗯，你自己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江清晏嘱咐着，便上楼准备收拾行李。
苏允初跟在他身后，习惯性的提醒：“那件黑衬衫是熨好的，你可以带去。”
“贴身衣物要放在收纳袋里，还有洗漱用品，别忘了。”
“这是剃须刀的充电器，和手机的充电器放在一起，省得找不到。”
……
一句句，就像过去八年的唠叨。
直到目送着江清晏出门。
苏允初终究是没能忍住：“阿衍，能早点回来吗？”
江清晏回头看她：“抱歉。”
又是这句话，自从离婚后，江清晏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苏允初指甲紧抠着掌心，忍着眼眶的热意，哑声道：“我说了，对我，你永远不必抱歉。”
毕竟在这场婚姻里，一直是她自找折磨。
哪怕对方放她自由，她却像折翼的鸟，心甘情愿的圈在这牢笼中。
……
江清晏离开后，苏允初不愿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沉溺在那些过去的回忆里。
她销了假，来到幼儿园。
看着底下那些稚嫩的孩子，苏允初不自觉抚上小腹。
她曾经，也想过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但现在想想，幸好没有。
要不然，拥有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妈妈，和一个爱上别人的爸爸，孩子该多苦啊！
想着，眼眶又有些发热。
恰逢有孩子叫她：“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苏允初忙收敛情绪，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去。
下一瞬，眼睫一颤。
原本压下去的泪意在此刻翻涌而上，再也忍不住。
那书上，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第六章有些人
那一句诗词，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醒了本想装傻的苏允初。
下班，回到家。
站在玄关处，苏允初环顾着这间房子。
八年前结婚时，她和江清晏一起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