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青州首富陆家的姑娘,陆难打进盛京贵女圈子的手段简单而粗暴——用钱砸。
她坚信没有用银子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换成金子。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铜墙铁壁,只要有足够多的钱,总能砸出一条路来。
总而言之,进京四个多月,陆家姑娘名声大噪。
及笄之年,正是说亲的好年纪,盛京的百姓都在议论,不知道陆家千里迢迢将自家的姑娘从青州送到盛京,是打算许给哪个世家子弟。
不等他们议论出什么名堂来,这位陆姑娘就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听说伤了脑袋,如今心智就跟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而作为舆论中心的陆难此刻正端坐在靖勇侯府的椅子上,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像那等待先生检查课业的学生。
也差不离,她的确在等着先生检查,不过查的不是课业,是她的记忆。
“什么都不记得了?”
略显低沉的声音把把陆难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上首的人。
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眉入鬓,目若朗星,墨发用玉冠束起,此时望着她的眼底满是审视和怀疑。
陆难先点点头,随即又立即摇头道:“六岁之前的事情还记得的。”
答完话,她的思绪又飘远了。
她记得再有几天就是自己六岁的生辰,结果一觉醒来,她就已经十五岁。
阿奶给她讲过许多神仙鬼怪的故事,陆难疑心自己是被妖精施了法术才会变成这样。
昨儿殿春说她在受伤之前拜了一位很厉害的先生,打小阿奶就告诉她要尊师重道,所以今儿一早她就赶着来拜见自己这位先生。
没想到先生这样年轻。
阿奶说现在年轻人都没有多少耐心,想到这些,她愁得连连叹气。
在青州时阿奶给她和阿姐请过一位女先生,她那时候淘气,偏偏阿姐是最乖巧不过的性子,一对比就显得她更加不懂事。
“先生,以后我会听您的话,不会惹您生气的。”在心里下了决定,陆难看着齐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齐垣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半分。
他想起那日,容貌昳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微微抬着下巴道:“我不要你教我什么,只是想借一下你的名。”她脸上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骄傲。
偌大的盛京,想借他名的人不计其数。
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留下好几个箱笼后带着丫鬟翩然离去。
箱笼里堆金积玉,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
钱货两讫,她说。
次日靖勇侯收了一位女学生的事情就传遍了盛京,她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靖勇侯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只有齐垣自己知道,谣言要在最合适的场合戳穿才最有效。
第二次见她是在齐家的宴会上,少女面色温柔,客客气气的同那些姑娘小姐们说话,后来发生意外,她演技精湛,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康宁郡主把她从假山上推下。
而今她坐在下首,那张脸还是一样的好颜色,只是原本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清澈见底,脸上的稚气显而易见。
他见她三次,三次都是不同的性子。
“先生还生我的气吗?”见对方不答话,陆难小心翼翼的问。
齐垣微微皱眉。
“我不是故意忘记先生的,殿春说我伤了脑袋,以后就想起来了。”她摆了摆手小声解释。
每次她问殿春这世上有没有妖精,殿春总会这样回答:“姑娘只是不小心伤了脑袋才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日久天长,慢慢的就都想起来了,姑娘不用害怕。”
一忘就是十年的事,怎么可能不怕。
齐垣这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自己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以后还能跟着先生读书写字吗?”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答,陆难接二连三的发问。
来之前殿春就叮嘱她,说先生在盛京是很有声望的人,她万不能惹对方不高兴。
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齐垣点点头,没出声。
陆家千里迢迢把女儿送进京来,总不会是为了让她跟着自己读书识字,他倒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得了他的应允,陆难心底的欢喜全都表现在脸上,她再三保证:“我以后会改过自新,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不会惹您生气,给您丢人的。”
她一脸认真,就差没举起手来对天发誓。
“改过自新?”齐垣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别有深意的。
陆难不住的点头。
可不就是改过自新吗,在青州的时候她不爱读书写字,没少惹女先生生气,也没少被打手心。
“我会听您的话。”
不照镜子和没有人提醒的时候,她就很少记得自己已经十五岁的事情。
没有思考太久,齐垣点头应了一个“嗯”。
这几个月里陆难在盛京可谓是声名鹊起,就是不刻意打听,他都能知道她的一些事。
陆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却是青州首富。陆难的哥哥是前年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如今进了翰林院,齐垣见过对方几次,是个有才学的年轻人。
而她自己生就一副好颜色,自身亦有几分才气,借着她哥哥的名,加上陆家的钱财铺路,在盛京崭露头角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得了齐垣的答应,陆难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道:“我还有一些事想问先生。”
“你说。”
“以后我跟着先生学习,几日一休?每日几时来?几时走?”
以前在青州的时候,阿奶请的那位女先生都是住在家里面,方才进门的时候陆难也看到了大门上写着“靖勇侯府”的那块牌匾,想来先生是不可能住到自己家里的。
不过先生这么年轻,又长得好看,还是个侯爷,也不知道哥哥是花了多少钱才请到。
“五日一休,每日巳时来,午时走。”齐垣很快答道,陆难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受伤之前就是这样的。
巳时来,午时走?
这样简单?
“先生有几个学生啊?”陆难又道。
“一个。”
原本一个都不该有的。
说话的时候齐垣一直观察着陆难反应,有摔下假山的事情在先,他觉得她如今的模样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过于诧异,陆难微微张着的嘴好半天才合上。
一个?就自己这一个?
半晌后她点点头应了一句:“我明白了。”
哥哥肯定是怕自己像在青州那样淘气,才单独给自己请这么一位先生。
对方是侯爷,自己再淘气也要听话一些,只有自己这一个学生,没有对比就不会显得自己不懂事。
她在心里又谢了一遍哥哥
雨停后陆难就坐上了回家的马车。